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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回到路山后,他心驚膽戰,不知道如何是好。緊張和恐懼中,他給單位請假告病在家休息。一天晚上,妻子帶兒子到少年宮學習書法,突然家裡的門鈴久違地響起,進來兩個西裝革履、頗有些氣質、留著寸頭的陌生人。見他疑惑地望著,陌生人用普通話說:「聽說你病了,我們受人之托前來探望。」他聽著,莫名其妙,問他們是受誰之托?究竟想幹什麼?他倆嘿嘿乾笑著說,這世界上有些事還是別知道太多為好,因為舌頭是塊多餘的肉。說著兩人拿出一個大信封說,古人說的真好啊,識時務者為俊傑,得饒人處且饒人,希望你張大記者也以古人為榜樣,好自為之吧!這些錢先拿去看病,要是想到省城裡享受現代生活,老闆自然會給你買套房子的。張漢銘摸了摸信封,自言自語地說:「錢可真是個好東西,但君子愛財那是應該取之有道的啊,來路不明的錢怎麼敢花?」

  「道,什麼是道?你現在拿了這錢就是取之有道!不拿的話那你就沒有道!」

  張漢銘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後生,聽他們這樣一說馬上回敬了一句豪言壯語:「請轉告你們老闆,他賺他的錢,我做我的事,繼續搞輿論監督,大家各走各的道。」

  來人收起信封:「喲呵,你還真行啊,繼續走你的道?我看你這是在煙囪上招手,準備一條道黑到底走了!嘿嘿。」他倆奸笑著悻悻離去。

  在張漢銘這條內線的幫助下,廖菁的調查開展得十分順利,一周多的時間裡不僅核實了張漢銘反映的情況完全屬實,而且還調查到青年營多年來套取國家的專項涉農資金很大,比如以營造高標準示範林的名義,套取百萬資金進行榆樹灘的開發,拿造林款支付毀林的工資。青年營還有更令人髮指的許多惡行。在她按捺不住的興奮中,情不自禁地給郝智打電話彙報了情況。她認為這個青年營,簡直是個無法無天的獨立王國,而他們的幕後指使人比「南霸天」和「劉文彩」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接到電話,郝智才知道廖菁早到了路山,而且調查已接近了尾聲。在埋怨她的同時,更為她的安全問題擔心,他說馬上想見到她。廖菁滿不在乎地開著玩笑,說這樣的話你不怕暴露我們的關係呀?郝智說到了這個份上自己什麼都不怕了。他真誠的話語令廖菁十分感動,她說我們的暗訪行動目前還沒有引起對手的太大注意,況且再過一兩天調查就可以順利結束,咱們很快就能見面。「『我們』,難道還另外有人?」郝智發問。廖菁說暫時保密,只是告訴你,自己很安全,詳情等見面再說。

  不用說,廖菁說的「我們」,就是路山報社記者張漢銘。然而,廖菁他們把對手想得太簡單了。自從張漢銘拒絕被收買後,從他接到恐嚇電話起,他的手機就被別人時刻監控著。按照《電信法》的規定,監控電話,必須得到公安局的批准。而要拿到這個批件,對梁少華來說也許做得到,但梁少華發現了更簡單的途徑,只要有機會接近通信公司職工,就可以查到本公司手機使用者的往來資訊。

  張漢銘用的是路山聯通公司的CDMA手機,以前他多年一直使用的是移動公司的手機,CDMA以「綠色環保」的口號上市後,無限誇大功能的宣傳中,也給手機消費市場帶來一片繁榮。為了探個究竟,張漢銘多次到聯通公司的銷售大廳進行暗訪,發現所謂演示輻射大小,只是用一個煙灰盒做實驗。銷售人員把傳統的GMS手機放到煙灰盒旁邊,安置在盒內的儀器就發出尖利的報警聲,而CDMA所謂的綠色環保手機,放置到盒邊則安然無事。在一次做實驗時,有一個吸煙的顧客無意中把手裡的煙灰彈進了煙盒,竟然也發出同樣的叫聲。他把現場見到的事實寫成稿子送給編輯,最後到了溫總那裡簽發時,溫有些猶豫地放了幾天。

  可巧,就在幾天後,中央某大報連續發了幾篇揭露「綠色環保手機」的文章,指出目前市場上的手機都是符合安全標準的。有了大報的輿論導向,溫彩屏就下了決心簽發稿子,稿子一見報,聯通公司馬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想找地區領導,但想到那次地區徵收他們的獎金稅,他們把地區告到了省裡,心裡就陣陣發怵。解鈴還得系鈴人,公司就派出公關人員纏著報社領導和編輯記者,並給全體編輯記者贈送了手機,一場風波才算結束。風波過後,張漢銘也用上了CDMA手機,聯通公司還給他送了兩千元的話費。

  梁少華找到一個經自己之手安排到聯通公司服務熱線上的小情人,只報出張漢銘的號碼,沒過一分鐘螢幕上就顯示出他的通話記錄。仔細看過記錄後就要求小情人對這個電話進行特別的關注。起先這個小姑娘不同意這樣做,說領導早說過私自調出使用者的通話記錄是犯法的事情,經不住梁少華的死磨硬纏,再加上她想這份工作也是梁老闆給安排的,而且梁少華還在自己的衣兜裡偷偷塞進來三千塊錢,她只好默許了,每天上班的時候總是看幾次這個電話的通話情況,過十天半月便悄悄列印出來記錄單交給梁少華,但她從來都沒敢去監聽。從通話單子中梁少華發現,有一個北京打來的電話和一個外地手機最近與張漢銘聯繫頻繁,於是他按照號碼打過去,假說是找全國婦聯,對方告訴說他們是新華社。新華社幾個字馬上引起他的警覺,梁少華指示小情人,只要發現這個北京的電話或外地手機和本地的這部手機聯繫,馬上報告。

  這一切廖菁和張漢銘當然一點也不清楚,他們還以為自己的調查工作保密得天衣無縫呢。事實上,從廖菁到路山的第一天晚上使用賓館的電話給張漢銘打電話起,他們立即被人發現並遭到跟蹤。對手之所以按兵不動,那是因為他們想知道廖菁究竟在調查什麼?或者已經知道了什麼?

  張漢銘借了朋友的一輛舊桑塔納轎車,載著廖菁去了禾塔。在路上,他很不好意思地說,自己目前只有借來這種車的能力。廖菁來的時候本來沒打算會有專車使用,現在情況比想像的好多了,就說你可別謙虛了,這要比我上次來不知道好了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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