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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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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菁覺得很新鮮,民間的酒文化真是渾厚無比啊!於是一高興開玩起來。梁懷念老是喊縣長,而她就針鋒相對地喊老婆。別人要帶他喝酒,他卻表現得當仁不讓,說給皇城裡的「老婆」輸了那是福氣,這麼大的光都沾了,多喝幾杯那有什麼呀?!於是好像在忘乎所以裡連灌十多杯,他的話鋒卻委婉地道出另外的意思,他說面對當今社會錯綜複雜的各類矛盾,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黨委、政府的工作都不好做呀!所以自己理解的新聞監督就應該是發現問題後及時與地方黨委溝通,促成問題的儘快解決。黨的媒體就應該和黨委保持一致,正常的黨內批評其目的是為了解決問題,改進工作作風,而如果公開曝光的話,那無疑就是給我們黨的臉上抹黑啊!廖菁聽著這番話,馬上覺得滿桌子的好菜上都爬了蒼蠅,而且這些討厭的蟲子們都在蠢蠢而動,她馬上沒了胃口,但還是耐著性子聆聽完關於「黨的新聞觀」的演講,風度翩翩地笑著。受到鼓勵的梁懷念積極性更加高漲,他說要給北京來的尊貴客人一展歌喉,說著就果然用當地牧羊人的爬山調拉開了自己的嗓子: 北京那個高來喲(哎咳喲)路山那個低, 大記者今天和我們坐在了(嘿)一搭搭裡; 雙手手端起了(哎咳喲)酒呀麼酒三杯, 請給尊貴的客人把它飲(喲嗷)一口飲。 憑心而論,梁懷念的歌喉還真的不錯,贏得滿堂彩。但他端著酒看廖菁時,見她還是那樣不溫不火的微笑,像《蒙娜麗莎》的笑一樣綿甜而神秘,頓時也沒了興趣,就說酒不喝也成,吃一口菜也算。廖菁直擺手聲稱自己已經吃得夠多了。飯吃到了這種程度,也就該草草收場了。 飯後,地委宣傳部的新聞科長陪她回到賓館,閒聊幾句後科長從手包裡拿出一個印有「路山地委」字樣的大信封,看起來沉甸甸的,說她遠道而來非常辛苦,差旅費、電話費什麼的肯定也不少,路山雖然是貧困地區,但説明她解決點採訪費用的能力還有。她還是那樣神秘地笑著婉言拒絕說,自己所有的費用都是單位實報實銷的。科長頗感為難地說,如果放不下去的話,他回去不好給領導交代。她便說,你們這裡應該有廉政帳戶吧!好像全國這個帳戶是統一的,如果你為難的話我就收了,明天我親自打到那個帳戶上,或者你幫我打到那個帳戶上,這樣不就都不為難了?科長再也不好說什麼了,尷尬地收起了信封。廖菁在路山的採訪最後以拒收禮金而告結束。 其實,郝智對於「五個五」工程頗有鬧劇性的啟動儀式也比較反感,同時他也知道有反對情緒的人很多,但中國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明明知道不好,就是沒有人點破它,一方面是因為大家見怪不怪了,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果誰勇敢地跳出來點破的話,那他真的成了童話《皇帝的新裝》裡的那個說實話的孩子。可在官場上,又有誰願意做幼稚的孩子呀!於是,儘管許多人打心眼裡不樂意,但還是把假戲當作真的來做,整個活動做到了電視裡有影、廣播裡有聲、報紙上有字,全省媒體立體式地進行了幾天輪番「轟炸」,連團中央宣傳部也要了材料,準備在《中國青年報》上隆重介紹。這下子單位的同仁都感覺壓抑了多年的團省委這一炮打得揚眉吐氣了。特別是副書記,喜滋滋地數著錢,經常偷著樂,算起來這小金庫裡的錢真的弄了不少,有錢腰杆就硬,團委的同志們隔三差五的去酒店裡聚餐,還逐漸成為了習慣。 廖菁與郝智是在省委的電梯裡遇到的。在路山採訪完後,她覺得應該和省裡的領導談談,只要給態度就成,如果有了態度那再採訪團省委則沒有什麼意義了,雖然原則上應該和被批評物件的團省委見面,但這件事情明擺著,根本不再需要核實什麼。她害怕到團省委採訪後,對方會馬上死纏硬磨地糾纏住自己,這樣反而被搞得被動了。所以,那天下午一上班,廖菁按照事先的約定,很簡短地採訪了主持工作的省委常務副書記肖琦。採訪進行得非常順利,一接觸肖書記,她就知道他是一個修養極好的人,他的大家風範很令人崇拜,面對問題,意思表達起來也十分到位。他 該褒該貶態度明確,即使是建議緩發稿子或不發稿子的意思,也都在自我批評裡體現出來。採訪過程中廖菁也給自己的稿子定了位,什麼形式主義啦,做秀啦,要寫透。但問題歸問題,還要把肖書記及省委的態度作為重要的內容寫出來。在輕鬆地結束了採訪後,她走進電梯,發現站著密集人群的電梯是往上開的,她考慮稿子的事情,也就隨了電梯的便。後來人越來越少 ,到十五層時電梯裡只剩兩人,她無意中看過去,瞬間感到這個身材高大的人自己似曾相識。在哪兒見過呢?這個省她來得並不多呀,特別是這座大樓更是第一次來,怎麼會有認識的人?她為這個念頭感到好笑。 這座大樓裡有6部電梯,最小的1號和6號電梯都在拐角處,從大樓啟用時就形成了一個習慣,省級領導使用1號電梯,廳級領導坐的是6號。如果有人問這個規矩是哪裡定的,還真沒見過這個規定,但有些事情沒有規矩其實就是最大的規矩,像1號電梯雖然多數時候是閒置的,但即使閒置也沒有人乘坐,這就是規矩。按說像郝智這個級別的人應該坐6號電梯,而從來不把自己當什麼廳級領導的郝智很自然地常常忘記這個規矩。當廖菁走進電梯的時候,郝智也正在這裡和大家一起擠。因為人多,起先他還沒有看到廖菁,但美麗的吸引力是巨大而永恆的,有很強的穿透力,即使還算是正人君子的郝智也毫不例外地感受到了吸引力。 他從人叢裡情不自禁地偷窺了幾眼這個渾身散發著高雅氣質的女士,那是一個不完整的側面,但這個側面他感覺到熟悉,隨著人流動得越來越少,電梯裡就剩他們兩人時,只是面對電梯門的他卻沒敢正面看女士一眼,在電梯噝噝的運轉聲中,他老感覺身後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在灼燒著,異樣的彆扭感染了空氣,出現了令人窒息的心跳。電梯的指示燈不停地變換著,他,連同她,都在納悶,怎麼誰都不下呀!停在最高的十八樓時,他倆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動。良久,他剛要挪身,她卻也開始移步,兩個人就撞在了一起。他不自然地笑了,退後一步,先請女士出門。道了聲謝,她咯咯地輕笑了說,自己坐錯了,本來是要下去的。說這話的時候那美麗的額上蚯蚓般淡淡的疤痕也在笑。「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發出了野狼般的叫聲,叫聲裡「蚯蚓」從眼前消失了。是她,一定是她!他愣愣地站在電梯前,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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