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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胡成順笑道:「您別不信,光是富麗豪的單子就有三十多萬,每個月您還要支最少一萬的零用,最近倆月都是兩萬起步,這些都是大頭兒,零星的票據少說也有幾百張,不信我當面給您算一算?」

  王向東說不用,我不是懷疑,就是覺得這錢也真不禁花啊,稀裡糊塗就干進一百萬?胡成順笑道:「我一年才掙兩萬,您要我花一百萬也沒地方花去呀。」

  「老楚那裡一年有多少利潤?」

  「往年還好,今年就差事了,平均一個月還不到三萬。」

  「哦。」王向東沒有多說,點點頭走了出去。

  在辦公室裡坐了沒幾分鐘,祝小蝶突然跑了進來,說:「王總,來了幾個刑警隊的。」

  王向東一驚,心想壞了,秦得利的事兒終究還是沒能躲過去,這可不好玩了。他知道這個事兒不「經官」怎麼都好說,流氓打架打了也就打了,只要不死人就好辦,大不了花錢擺平,要是驚動了官府就不好弄了,雖然事情也大不到哪裡去,畢竟噁心人。

  想到這裡,他趕緊說:「你就告訴他們我剛離開公司。」說完了,怕祝小蝶疑心,又補充道:「這些賴皮肯定又是來收保護費了,能省就省吧。」

  祝小蝶道:「好象不是吧,他們說是找何總瞭解一下公司的業務情況。」

  「找何總?他們只說找何總?」

  「對,我說何總不在,他們才說見一下其他的負責人。」

  王向東皺著眉說:「黃鼠狼給雞拜年,准沒安好心。先不理他們,等何總來了再說吧,你去支應一下,最好能把他們先支走。」祝小蝶去了,王向東松了口氣,先把門從裡面銷死了,才坐下來給何遷打電話。何遷還在醫院,說柳小麗已經來了,多謝多謝。王向東說剛才來了幾個員警,找你瞭解公司的情況,能有什麼事?

  何遷說不清楚啊,不如你先見見他們,探探底,只是不要多講話就成了。王向東笑道:「現在我最不想見的就是員警,交通警都不想見——柳小麗沒跟你說?」何遷說秦得利那事吧,說了,你也太沒水準,這種事用得著自己出馬?遍地流氓哪個花錢雇不動?王向東說我就圖一親力親為,痛快,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

  何遷說你有錢了都不知道怎麼過有錢人的生活,真折騰出事兒來還不是自己受罪?——算了,你要不想見員警就算了,回頭我跟他們談吧,估計也沒什麼大事兒,也許是咱公司的哪個人在外面惹禍了呢。

  王向東笑道:「除了我還能有誰在外面惹禍?」何遷說你也塌實點兒吧,最近我總覺得有啥不對勁似的,前前後後找不到一件振奮人心的好事兒,咱都得留神點兒了,別快過年了找不素淨。

  「奶奶的病嚴重不?」王向東這樣一問,何遷的語氣更沉重起來,連說不容樂觀不容樂觀啊,然後說最近公司的事你就多費心吧。

  王向東想了想,這公司的事也實在是沒啥可費心的:手裡的轎車都已經脫手,建材部又是半死不活,估計年前不會有什麼大活動了。想到這些,不覺又為何遷發起愁來——一旦他王某人再撤出去,威寧公司還有什麼可折騰的?國家政策一出,何遷靠騎驢拼縫兒吃鋼材的路就要斷了,將來的走向如何還要重新確定。看來一個人的機遇隨時可來,又隨時可去,機會有時候靠抓,有時候靠撞,有時候卻又真的無可奈何,去留由命不由人啊。

  何遷接到刑警隊打來的電話,要他去配合瞭解一點兒情況。何遷開始還以為是王向東的事情,便先心神不寧地跟李愛國溝通了一下,李愛國去打聽了,回來透露說:「金水旺的車是從你那裡買的吧。」何遷說是,兩年前的事情了,皇冠,怎麼了?

  「你小子這回還想瞞我?你那車來的正路不?」

  「愛國,都啥時候了,你就直接跟我說咋回事吧。」

  李愛國一講,何遷才明白,原來金水旺酒後開車撞死了人,回頭一查,車的問題就出來了——何遷頭大了一圈,但很快就冷靜下來,他趕緊叫上王向東,一起約了李愛國、高學良出來商議對策。高學良自然先一步知道消息了,他說金水旺倒沒啥大事,不過就是扣車罰款,再活動一下關係,花錢消災吧,坐牢應該是不會的——關鍵就是威寧公司這裡。

  不等高學良和李愛國細講,何遷就果斷地說:「愛國,姐夫,這事兒你們務必費心,該找什麼人你們只要給牽個線兒就成,老三我們倆就去花錢的!只要把事情就孤立在金水旺這一輛車上,就什麼都好辦了,千萬不能叫他們往下追究。」李愛國說能不追究嗎,到年底了,誰不想辦個大案過個好年?何遷說只要這個事情能到此為止,我保證他們過上好年。

  王向東也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當即贊同何遷的觀點:「我們最不在乎的就是花錢。金水旺那輛車,我們也是受害者,打死也不知道是上家偷來的呀!至於以後的車,他們還隨便查,都有正規的罰沒手續,海關的章一個比一個真。不過還是不查的好嘛,說實話,有幾個公司帳目沒一點兒小問題的,大過年的,我們也想消停不是?再說,何奶奶正病重,我們也沒心思跟公安扯臊啊。」

  高學良說:「行啦老三,你們公司那點貓膩還瞞得過我跟愛國?在我們面前你就甭裝了,什麼大話也甭說,就等我們消息吧,能擺平的我們隨手擺平,有困難的地方你們就盯著掏錢吧。總之這個事兒不能再往大處攪,攪大了誰也沒好處——愛國你說呢?」李愛國沒有順坡溜,皺著眉道:「何遷,老三,按說咱哥兒仨的關係那是沒的說了,刀山火海我也不能看著你們去跳。不過說實話,你們到底有多大的問題,我心裡還真沒根……」

  高學良說都是老百姓孩子,能有啥本事搞出大問題來?愛國你也甭為難,要是跟隊裡說話不方便,我直接找你們局長墊個話也行,不過能不用上面的關係咱還是儘量不用,最好能把問題消化在基層。王向東道:「就是嘛,愛國你就直接把管我們這事兒的隊長請出來,我們直接跟他談。我不信誰還就沒個情面了,實在不行,我拿整捆的人民幣把他砸暈。」

  李愛國面上不爽,長出一口氣道:「你們要我幫你們,又不相信我,我能幫得塌實嗎?」

  「咋不相信你了?別說這傷感情的話。」

  「切,你們這麼緊張,能是沒問題?到底有啥問題你們得叫我心裡明白吧?我明白了才知道該使多大的勁兒啊。」

  何遷笑道:「是這麼回事兒,三兒我們這公司確實有些頭疼的地方。其實除了金水旺這輛車來路不明,還有幾輛車是從走私管道進來的,我們就是擔心被查出來以後叫他們罰個傾家蕩產啊。」

  「你們淨弄那邪的歪的!」李愛國惱道,「好好地做生意還不夠你們吃喝?」高學良笑道:「現在說那些都遲到啦,怨就怨咱倆平時對他們監督不夠,要不是有這層私人關係,我倒更希望他們被繩之以法,太氣人啦!」李愛國也是歎氣,怒其不爭的樣子。何遷跟王向東左右呼應,前言後語包圍過來,再加上高學良不時地唱唱兩面派,李愛國最後也是堅定了信心:不論怎樣,這次還是要幫他們一把。

  轉天,何遷就劃出十萬現金來,給了高學良八萬、李愛國兩萬,要他們看著辦,該請客送禮的地方儘管花。李愛國雖然堅決不受,最後也架不住兩個老同學的要脅,暫且收了。不出幾日,金水旺先被取保候審了,何遷、王向東主動打過電話去慰問,金水旺居然爽快,沒有污七八糟地抱怨,只怪他們事先不說個明白——畢竟那車買的便宜,想他心裡未必沒有個盤算。金水旺說這車出了事也罷,正好他想換車呢,何遷當即做主,說車錢我們賠你,進局子裡受的罪你就自己慢慢消化吧,金水旺說你們以後多來我這裡捧場就都有啦——兩邊一起笑,都不再記掛此事。

  李愛國這裡,事情也辦得順利,叫主管隊長出來喝了頓小酒,抓機會又讓何遷、王向東跟他認識了一下,到富麗豪瀟灑腐敗了一次,又塞了兩萬塊的煙錢,事情就搞定了。苟且之事,不過那三招兩式,多說也是穢人耳目,略過。

  皆大歡喜中,唯一彆扭的是李愛國,他覺得自己完蛋了,當員警當得沒了信心。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什麼懲惡揚善,什麼匡扶正義,原來都象牆頭的野草一樣弱不禁風。眾人皆醉我獨醒嗎?騙鬼吧。既然離不了人間煙火,單是微風徐熏也要迷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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