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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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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東心裡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也就懶得接茬討論,一擺手道:「一會兒到了利子的狼窩,你給許鳳打個電話,叫她一起過來吧。」 「做啥?跟你們一起看黃色錄像?」 「想得美!我是想給你創造機會啊,我是她哥,只要我一句話,她就是你的人了。」 計程車把幾個人秦得利的住處。又胡侃了不到半小時,接到電話的許鳳也過來了,進了門,先看著豪華的裝修連連咂舌,秦得利笑道:「是不是嚮往資產階級生活了?」王向東道:「你甭鴨子上臺階連躥帶拽,我妹子將來未必比你差,女人靠什麼征服世界?靠征服男人!我鳳妹子這樣才貌雙全的,還愁嫁不到一個有錢人過那窮奢極欲的好日子?」 許鳳紅起臉嗔怪他們玩笑自己時,何遷正色道:「許鳳可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低級趣味。」王向東湊近他耳朵笑道:「她要高尚了還有你什麼機會?」許鳳笑道:「三哥又說我壞話了?」王向東趕緊說:「哪能?我跟何遷誇你呢。」 「誇我什麼?說說看,我聽了保證不驕傲。」許鳳一說話,王向東就覺得這幾年不見,她已經變的比以前更機巧也更大氣了,而且先前偶爾會羞赧一下的姿態也不見了。要不看臉色,恍惚間仿佛換了個人。 何遷趕緊轉移話題問:「利子,你也知道我要弄個新公司,到時候借我幾張存摺周轉幾天,驗資用,這次出手不能低了,我再活動活動關係,註冊資金說什麼也不能落下五百萬來,到時候談生意也硬氣。」 王向東說:「咋不找找門子弄個中美合資?現在中國人崇洋媚外啊,最得意的事兒就是讓外國人騙啦,叫自己人騙丟臉,叫外國人騙了光榮啊,至少到時候還能跟別人吹,說俺當年也跟老外做過生意啊。」何遷先笑,又正經地說:「現在還真不能瞎註冊,八九年叫秀才們一折騰,我對這國家也沒啥大信心了,現在腐敗是越來越嚴重,社會矛盾都憋足了,誰知道哪天就變了天?合資個屁啊。還是依靠集體有力量,這次我就準備註冊個集體企業,掛靠在我們筒子樓的居委會,一年給他們幾千塊錢就把他們美得不知道首都是南京還是北京了,我只管塌實地賺我的錢,出了事兒往集體身上一推,我也好騰出工夫來想退路。」 秦得利說你窮折騰個屁呀!註冊什麼公司,象我這樣多好!拉幾個人就幹起來,連稅也不用上。何遷說:「那些販賣軍火跟人口的還不用上稅呢,可咱不是想幹大事兒嘛,沒有個招牌怎麼成?」王向東說支持。秦得利不屑地說:「雞巴大事兒,掙不來錢全是扯淡!現在就錢是真格的。」何遷說那也不全面,人和人的追求不一樣,有人有錢就知足,有人更喜歡權利,有人還就看中一個面子一個場面,有人是什麼都想摟著。你看大羅那小子就比你檔次高,錢未必比你少,就是都壓在生意上了,現在連個房子也賣不起,可人家活得可比你風光多啦,至少在中西兩區人家是叫得出號來的,提起來就是優秀青年企業家啊,聽說要是弄順利了,明年就能當個區政協委員哪!不比你個煙販子有檔次? 聽他們談起票子車子房子時那種家常便飯般的口氣,王向東就覺得有些壓抑,如果自己不是還有一腔壯志,真的沒法坐在這裡跟人家交流啦。看來窮人和富人之間的隔閡很難調和,誰也說不好哪句話就傷害了對方了自尊,也不知道哪句話就成了對方的笑柄。 發財,趕快發財吧!在這個社會裡,有錢才能有優越感,才能挺直了腰板走路,放開了嗓門說話。從沒錢的感覺就能想像有錢的感覺啊。 秦得利看看表,提議道:「走,咱去瀟灑瀟灑。」 幾個人向外走,王向東落後一步,跟秦得利詭秘地笑道:「今天咱好好給這倆傢伙撮合撮合。」秦得利一邊掏鑰匙鎖門一邊壞笑道:「只要你捨得,我還怕啥?」 來到「旺旺」,發福得象一截兒肥藕的金水旺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過幾天這個飯店就不是我的啦。」幾個人一起驚訝,不過看金老闆悠然的表情,倒不象飯店要關門大吉的樣子。 金水旺一邊親自招呼大家進雅間落座,一邊解釋道:「是這樣:這個飯店有些落伍,如今講究的不是飯局而是歡場啊,現在最來錢的要數娛樂城,有錢有權的大戶全奔了那,象你們哥幾個這樣還惦記著來捧場的有幾個?」 何遷一聽,就想起以前金水旺想租工人文化宮的地盤幹娛樂城的事兒,不由追問:「看樣子你想轉行了?」 「不完全是轉行,這叫縱深發展,搞他娘個吃喝玩樂一條龍的,文化宮已經談下來了,反正現在工人階級也沒閒心『文化』了,還不如租給我搞賞心悅目的新節目。現在哥們兒缺的就是銀行貸款,不過出不了個把月,二百萬准定到帳!」王向東一驚:「我姐夫給辦的?」金水旺笑道:「咱還分那麼清?你姐夫不就是我大舅子嘛!他的能力咱都瞭解,可這事兒還真不是他給辦的。」 「那是誰啊,你小子又攀上高枝兒了?你可別放著河水不洗船,有好處多想著我們幾個啊?」金水旺頓了一下,索性道:「反正我不說你們也能從高學良那打聽來,直說吧,是企經委主任給找的擔保單位——人家沖誰?還不是沖高學良?沒有高學良誰認識我是哪根蔥呀。官官相護好辦事嘛,誰還敢保證一輩子不求著誰?這叫提前投資,他們把寶押在高學良身上啦——不知道吧,高學良今年換屆的時候可能就是組織部長啦,將來還不就是局長、區長的?心明眼亮的誰不提前巴結著?」 又聊幾句,金水旺讓大夥吃好喝好玩好,自己先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何遷還不能馬上平靜下來,望著大家說:「其實象金水旺跟大羅這樣做生意,我看都太笨,真正的商人比拼的不是辛苦勁兒,而是頭腦,指望著血汗錢發財,還不等到猴年馬月去?我理想中的境界就是穩坐釣魚臺的境界,不過薑子牙的直鉤兒旁邊得放著粘網,一拉一片才有意思。」秦得利反駁道:「您這境界是不低,聽得我都暈高了。」 王向東不屑地說:「假大空的沒意思,菜來了,咱先喝酒是真的。」許鳳說:「我飲料吧。」王向東說不行:「三哥回來還沒喝過你的接風酒哪。」好說歹說,許鳳也斟上一小杯白酒,幾個人先一起幹了一個。王向東壟斷過話題說:「妹子,三哥就是在大牆裡面也常惦記你,你信不?」 許鳳一下局促得紅了臉,她真擔心王向東說出什麼叫她難堪的話來,以他們倆先前的曖昧關係,現在王向東又離了婚,是不是對自己還有想法真不好說,萬一他在酒桌上滿嘴跑火車,自己尷尬不說,一旁的何遷怎麼想?她現在是越來越在乎何遷對自己的看法了。如果沒有何遷,她會不會對王向東依舊有著盲目的仰慕般的愛戀?她相信應該不會了,一來自己成熟了,二來從監獄出來一無所有的王向東真的喪失了不少的魅力,自己對他只是還保留著一些不能抹殺的親近感,其他感情幾乎已經淡漠到空虛了,倒是多出一些微妙的同情來:那樣風光過的一個大男人,如今落魄如此,真的很可惜,甚至有些可憐啊。更何況還有各方面看上去都比王向東的條件要優越的何遷呢?男人的魅力是和他的事業與成就成正比的。 正在許鳳心神不定的當口,王向東見她無語,不禁笑道:「其實我惦記你什麼?我惦記你的將來啊,我真怕你一不留神嫁個四六不靠的傢伙把好好的後半生給耽誤啦!」秦得利感慨道:「看出來了,真是比親哥哥還操心。」許鳳謹慎地笑著,說:「那謝謝三哥了,好在我還真的沒嫁誒。」 王向東認真地說:「我在裡面遇見一高人,學了幾招相面的活兒,妹子你將來是個有福的,肯定得找個款爺!」秦得利早已領會精神,當即說:「還找個啥找?身邊不就是現成的老闆?乾脆你們開個夫妻檔算啦。」 許鳳的臉騰地一紅,何遷先笑道:「利子你別找樂兒啊,許鳳可不跟咱瞎逗。」王向東也批評道:「利子你說啥哪,人家何總跟我鳳妹子是啥檔次的?以前電影裡那個暗號咋對來著——對了,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得含蓄地表達。」秦得利說不就是裝著不會說人話嘛,這有何難?不過何遷不是我批評你,你在背後跟我們表達了多少對鳳妹子的仰慕之情呀,怎麼當面倒不敢承認?就你這樣的還想成大事兒?是不是在這事兒上,你也是下了直鉤又布了粘網,乾等著人家鳳妹子跟你來飛蛾撲火的? 何遷被秦得利一通無中生有的栽贓弄得幸福甜蜜又尷尬非常,一時否定也不願承認又不甘,只能望著許鳳搖頭苦笑。許鳳的臉更是紅上加熱,一邊吃吃地笑,一邊嗔怪秦得利亂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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