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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她顯然聽見了,因為她微微側頭瞧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似乎既冷清又絕然,還很不屑。夜裡的風將她的長髮吹得有些亂,她抬手把頭髮理到一側,沒有絲毫猶豫,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塗苒在車裡,報上地址,坐了一小會,她從包裡掏出手機,先刪了陸程禹的電話號碼,然後開始一條條的刪掉他發來的所有短信,那些短信,大部分只是寥寥數語,像「嗯」,「好的」或者「不行」,她傻乎乎的一直保存至今。當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時間過得飛快,轉眼車就到了自家樓下,她付錢下車,這才想起,那個號碼那些數字早已經刻進了腦海裡。

  陸程禹在路邊站了站,掏出打火機和紙煙,煙點燃了,他只吸了半隻,扔到腳邊踩滅了,他慢慢往回踱。一位相熟的師兄從身後超上來,咯吱窩下面夾著書和資料夾,想是才從圖書館回的。師兄拍拍他的肩笑:「大晚上的幹嘛呢?失戀了出來自省?」

  陸程禹不覺抹了把臉,並不認為自己看起來和「失戀」兩個字沾的上邊。

  他回到家,有點累,乾脆熄燈睡覺,半夜醒來,聞到枕頭上一陣幽香,是她頭髮上的香味,清清淡淡,嫋嫋繞繞。

  一連好久,陸程禹再沒見過塗苒,起初還並不如何,時間長了偶爾想起,覺得這人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般,就這樣了無蹤跡了。

  在那晚之前,塗苒倒是經常往他們醫院跑,卻很少來找他,有事也只在電話裡和他說說,旁人並不知曉他倆相熟。

  陸程禹常常瞧見她的身影,有時候是傍晚醫院門口的公車站,她站在那兒等車,獨處的時候,她看起來有點兒呆。有時瞥見她在某科室門口等人,或胸有成竹或忐忑不安,奇怪的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有時又瞧見她拎著一包藥和醫院的某位同事邊走邊說,一直跟人走出醫院過了馬路,對方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臉色,每當這會兒,陸程禹都替她覺得累。

  就這麼過了些天,他和幾個年輕同事一起在科室外面的露臺上放風聊天。單身男人聚在一起,不是說工作就是談女人,談來談去把住院部稍有姿色的女護士嘮叨了個遍,其中一個歲數小點的同事忽然說了句:「咦,那個小藥代好久沒來了?」

  「哪個?」

  那個同事答:「就是前段時間經常往骨科跑的那個。」

  另一位同事了然:「是那個X公司的,長得還不錯的吧?」

  先前那個同事笑:「只是還不錯?人家哪裡比高幹病房的那些小丫頭差了,要是穿上她們的護士服……」

  另有人接茬:「是,要穿小一號的那才夠勁。」

  旁人笑駡:「流氓,」又指著樓下說:「你們說的就是那個小藥代?」

  先前那個同事往樓下看了一眼,興奮的連連稱是,繼而眾人全趴在欄杆上咂巴著嘴瞧,陸程禹往下一瞅,看見塗苒正風風火火的往大樓裡走,尋常模樣,尋常神情。那天,她仍是沒來找他,這麼久一個電話也無。

  晚上,他躺在床上想起白天的事,忽然開始想像她穿著小一號護士服的模樣,黑暗裡,他發現自己可恥的有了生理反應。這反應來的極其迅速,順帶著一股強烈的佔有欲,致使他急切地想剝開那件並不存在的護士服,如同剝開一枚嫣紅荔枝的外殼,他知道其中的味道必定鮮美。他想把她藏於身下,聽她在動情之時的低聲叫喚,看她雙頰酡紅,用晶亮的眸子注視自己,只有那會兒,她才是認真而投入的。

  他忽然有給她打電話的衝動。

  他若是真衝動了,指不定就會隔著話筒對她說:過來吧,我想和你上床。如果真要那麼做,他當然會把話說得婉轉些,女人愛聽。只是,他到底沒打那個電話,因為當時除了上床,他就沒想過別的,這樣一來,以後的問題多半不好處理,當小問題變成大問題,麻煩就來了。

  最後,他睡意全無,只得起來拎一會兒啞鈴,順便看看書,但是書也難得看進去,他點了支煙,慢慢吸了一口,將打火機扔回書桌上,聽見打火機撞在玻璃煙灰缸上「叮」的一聲脆響,他不由嘲笑自己,大概是太久沒正兒八經的交過女朋友,好不容易吃了回葷腥,心裡就開始惦記上了。

  夜裡,躺回床上翻來覆去的時候,他在枕頭邊發現了兩根黑亮的髮絲,很長,微卷。他一時無聊,把它們慢慢繞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一圈又一圈,漸漸地他捏著那幾絲細軟的發圈睡著了。

  隔了幾日,他仍是給那丫頭去了個電話,沒有選在難以忍耐的晚上,而是陽光普照的大中午,他那會兒才忙完,忽然就想著給她打了個電話,如果她正好在醫院或者是附近什麼地方,也許他們可以一起吃個午飯。

  電話撥出去,單調的信號長音一遍遍迴響,很久也沒人接聽。

  正巧雷遠那天來找他,一見著面,就笑嘻嘻的說:「我才和李初夏一起吃飯了,」他開門見山,「人對你還有想法,這幾年一直單著,你們倆的事,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陸程禹那會兒沒做聲,他從露臺上面往下看,正好看見了那個小藥代,她正站在花壇邊上和人說話,有說有笑。

  雷遠輕輕搡了他一下:「想什麼去了,和你說話呢。」

  他這才應了句:「我再考慮考慮。」

  雷遠斜了他一眼:「別考慮了,也該那啥了,女人等不起。人又是這樣的條件,能一心一意等著你,不錯了。」

  小藥代和人道了別,高高興興的往外走,步伐輕快,一臉的神采飛揚。

  陸程禹想了想:「還是不行。」

  「怎麼不行,權衡利弊,怎麼都行啊?」

  小藥代邊走邊從包裡翻出手機瞧了兩眼,停下來又瞧了瞧,末了仍是擱回去,再然後,她出了住院部大門,身影消失在路旁綠濛濛的樹蔭下頭。

  陸程禹轉身靠在欄杆上:「這事你以後少管,就這樣吧。」

  雷遠瞪他一眼:「哪樣,我跟你說,你這是不聽老人言,離婚那檔子事我見得多了,好男人不多,好女人也少,好不容易逮著一個,你他媽的還不抓緊點,想那麼多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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