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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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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苒臉上發熱渾身發燙,唰的一下拉上浴簾,瞪神眼瞅著外面,卻見人影一晃,他走了出去。她暗自松了口氣,又愣了一會兒神,這才拿起花灑慢慢沖刷。正是暈暈乎乎的當口,冷不防看見浴簾再次被人俐落的打開,陸程禹閒暇的靠著一旁的牆壁,手裡握著罐啤酒,微眯了眼瞧她。他端起易開罐,灌了口酒,暗啞了嗓子:「洗,我想看。」 塗苒的心怦怦的跳,慌忙中只用毛巾半掩住自己,熱水沖刷下來,她望進他眼中,那雙瞳仁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跳躍,像火又像水,既炙熱燙人又冰冷蝕骨,那雙眼直直看著她,與其說滿載了欲~望不如說是清心寡欲,似乎眼前並無一物,而他只是靜默出神。 她不由自主,深深呼吸,又被四周溫暖濕氣圍困,於是稍稍側過去,慢慢往身上澆著熱水。 他說:「轉過來,」語調竟似不帶絲毫的情感。 她沒動,胸前驟然襲來一股冰涼,讓人不禁寒顫,轉身去看,卻見他拿著啤酒罐揚在半空,唇角微挑,笑得輕佻。 她忽然覺得那笑容另有含義,也許和自己內心的期望恰恰背道而馳,她在混沌中想預知未來,只可惜理智和思緒在浴室裡,騰騰的霧氣中融化,一同虛無縹緲。她看見男人的手指捏著易開罐微微一頓,隨即將它擱在盥洗臺上,易開罐上的一隅陷下,他跨入浴缸。 兩人在溫暖的水流中緊貼著糾纏一處,然後又濕淋淋的一同折騰到床上。 塗苒覺得自己像是一片樹葉,上一秒還在頂端樹梢戰慄,下一刻就隨著風,不住旋轉著綿軟的飄落,不能自己,有什麼東西在血脈裡奔騰流竄,輕一口重一口四處啃噬,最後,那些傷口點點綻放,血液,仿佛在生命的尾端終於噴薄而出,盡致淋漓。 猛然從他的氣息裡拽回悠然一絲清明,抬手酥軟的撐著他的胸膛,啞聲道:「你忘了什麼?」 他壓抑的低聲喘息,抬起頭居高臨下的看她,濃眉微鎖,薄唇緊抿,思索一瞬而過。 俯下身,對她輕輕耳語:「要個孩子吧。」 變故 「如何?」 塗苒閉著眼,將臉埋在枕頭裡,沒說話。身上的重量和火熱忽然消失,只餘下粘濕的汗水,分不出是他的還是自己的。枕頭上略有些濕潤,那是她先前忍不住低泣時留下的印記。她卻想起他先前說那句話,心裡便有些期盼,大約他是真想要個孩子,她的孩子。雨後的風從大開的落地窗吹入,漸漸幹了汗漬,身上涼意頓起,腦袋也清醒數分,便開始細細回憶他那時的神情,隱忍的,迫不及待的,或者無所謂的…… 她稍微動了動,依然手酸腿乏,慢慢的從旁邊摸索了被單搭在身上,耳邊聽見陸程禹問:「還算完美嗎?」 「什麼?」她尚未回神。 那人貼得更近了些:「你要的禮物還算完美麼?」 「一般,」她悶聲答。 陸程禹哂然一笑,放過她,下床,扯了條浴巾隨意圍在腰間,然後拾起床頭櫃上的煙盒,抽出一支紙煙咬在齒間,拿起打火機點燃了,說:「用了百分之五十的功力。」 她側臉看著他:「牛在天上飛,百分之百的功力是什麼樣的?」 他站在床邊,臂膀垂下,手指從她的頸項,經過脊椎,蜿蜒而下,羽毛一般若有似無的滑落,輕輕道:「會弄傷你。」 身體輕微顫抖,她忍不住哼了一聲,用被單把自己裹緊了些。 他低聲笑著,笑聲卻被一聲大過一聲的手機短信提示音所掩蓋。塗苒仍是歪在床上,不去看也能知道,他拿了手機去到陽臺外面。雨已經停了,太陽西斜,陽光清淡無力,透過雲層灑落,欄杆上附著透亮的水珠,不時滴答作響。 她慢慢起身,穿上浴衣,回頭瞧了眼窗外,陸程禹坐在窗旁的長椅上,指頭點著手機鍵盤,嘴裡咬著紙煙,薄煙飄散,灰燼積了長長一截,橫支著未曾掉落。 她到廚房打開冰箱,找了點黃油和土司片,抹勻了,用微波爐熱了兩杯牛奶。打了一分多鐘,牛奶尚是溫涼,又重新放進去,她習慣喝稍微燙嘴些的,等到上面飄了層奶皮,這才拿出來。之後,她把這些放進託盤,端去陽臺,擱在外面的圓桌上,自己又拿了片麵包趴在欄杆上一邊細嚼一邊看林子那邊的湖,湖水灰濛濛的一片,色彩盡失。 吃完了,轉身又要去拿,看見手機已被人隨手放在窗臺上,陸程禹仰頭靠著椅背,有一下沒一下的吸煙。 他此時很放鬆,或者說是身邊的這位拍檔讓他覺得放鬆,做的時候百分投入,完事了也不會膩著他,糾纏于那些微妙枯燥的問題,諸如「你愛我嗎」、「我是不是你心目中一直想要的那個人」或者「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沒完沒了。 想那些年,雲雨初涉,著實瘋狂了一陣,愛不愛的話往往不過腦子脫口而出,後來漸漸說得少了,那人卻揪著他不放,像是一定要聽了才安心。等他敷衍過去,她又說,男人的話在床上哪能當真。從此以後,他便很少說,甜言蜜語仿佛成了禁忌。那人又道,你愛的不是我,只想隨便找個女人上床罷了。他聽到這樣的話內心一陣驚悸,似乎也有些糊塗。 二十出頭的女孩子,眼裡有淚,瞪著他道:「陸程禹,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沒有一點安全感你知不知道……」 他才從發洩荷爾蒙的餘韻裡回過神,驟然就起了脾氣,冷冷的看著她:「去他媽的安全感,以後別在我面前提這三個字。」 她顯然被嚇著了,立時噤聲,坐在床沿上,默默地哭。 他那時一窮二白,窮酸小子,母親突然間病故,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多打一份工籌齊來年的學費,未來迷茫毫無定數,自己也未曾知道,要去哪裡找所謂的「安全感」。他在窗前站了一會兒,稍稍平復了情緒,心下又開始懊惱,終是先低了頭,走過去摸著她的頭髮,好言勸慰。 後來的相處,爭執越來越多,除了上床就只剩爭吵,雙方都疲憊不堪,再見面也沒了其他言語,××變成一種壓抑的負擔,直到有一天,她說,想分手嗎,我們不適合。 陸程禹緩緩吐出一口煙圈,見塗苒端了杯牛奶遞到跟前,他搖頭,沖她拍了拍自己膝蓋。塗苒走過來坐在他腿上,腦袋擱在他的肩頭,稍稍闔上眼。額角碰到他略微泛青的下頜,她不由仰臉親了一下。隨後他也稍稍低下頭,自然而然的同她接吻,整個過程若即若離,她悄然抬眼,發現他正欣賞著天邊隱隱綽綽的陽光。陽光映著他的眸子,使它們看起來清澈又柔和。 星期天陸程禹上班,是以兩人在度假村待了不到兩日,週六下午就開車往家裡趕。回程的時候,陸程禹讓塗苒開車。她一年前就拿了駕照,但是沒怎麼摸車,一時忘了哪是離合哪是油門,幸而一路偏僻,很少有車輛往來,歪歪扭扭的開出幾步漸漸上了手。松了離合,添了油門,攆上前面的大卡車,卡車上滿滿堆著鋼管,管子很長,一端斜在車廂外,隨著車輪的前進起伏晃動。陸程禹讓她超車過去,她反應慢了半拍,快到跟前才開始掄盤子,力氣又小,那些參差不齊的光管幾乎從窗前一擦而過。塗苒暗地裡籲了口氣,偷眼看副駕上的人,陸程禹拽著安全扶手說:「靠邊停車。」 車停下,他下去坐到後座,說,「原想讓你開車上班,誰知道你的技術等級就是馬路殺手,過幾天我給你找個駕校的熟人,你去練兩個月再說。」 塗苒高興道:「我就知道你會讓我開,老公,你對我還是挺好的。」 「我上班近,要不哪輪得到你,」陸程禹說,「先別樂,練好了在我這兒考核過關才能上路。」 到家以後果然就幫她聯繫了駕校,離家也不遠。天氣慢慢熱起來,但是新車是動力,塗苒沒事就頂著大太陽跑去用駕校的車溜幾圈。過了幾天,車隊裡收了批新學員,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近十個,在那群人中,她看見了李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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