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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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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 雷遠知道他素來挑剔,便笑嘻嘻的說:「你說還行,那鐵定是個美女了。你小子別的不如我,這相女人的眼光我倒是佩服兩分的。咋樣,怎麼勾搭上的?先上車後補票的吧?」 陸程禹有些煩躁的鬆開領帶,一路上,這哥們兒就在人耳邊念叨個不停,跟個蒼蠅似地,若不是瞧在他幫忙買戒指的份上,真想一腳把他踹出去。 周小全正在幫塗苒抹粉,她「啪」的一下將粉餅盒扔在桌上,伸手捏住塗苒的下巴頦說:「別笑了,笑得臉都抽搐了,粉哪掛得住呀?」 塗苒將鈔票捏在手裡甩得嘩啦嘩啦響:「那兒還有一堆沒數完,快幫我估摸一下,你說我能不能用這些錢把我家那套破房子的尾款給結了呀?」 周小全看著那一堆美元,歐元,人民幣,歎道:「有錢人認識的都是有錢人,沒想到陸老爺子還是一人物,沒想到陸程禹還是一富二代,我咋就沒看出來呢?」 塗苒樂道:「不能怪你,他父母離婚了,妹妹跟著爸爸,他呢就跟著媽媽,他媽媽家條件確實不咋地的,我的這個婆婆呢在他還上大學那會兒就犧牲了,他那時啥都靠自己,也算一苦孩子。他家老爺子有錢,我後來知道了也嚇了一跳。」 周小全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呢?陸程禹這麼一低調的好孩子,我估計他自己是不會說的。」 塗苒挺得意的:「我知道了也沒多久,也就兩個星期吧。話說緣分啊,這就是緣分。我那天本來是打算去醫院……嗯,看病。看病之前當然要先吃飽了,我就坐大門口一小攤上吃餛飩,那家的餛飩作得真不錯。我吃得正高興,門口來了輛黑色耀眼的大奔,又從車上呢,下來一位氣宇軒昂的老頭,個頭很高,穿得也講究。他帥是帥了點,不過還是一老頭,所以我也不能怎麼著。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呢,從醫院裡走出來一位青年男子,你別說,這爺倆長得還真像,大個子,寬肩膀,但是我還是先得確認一下吧。正好,這個時候呢……」她突然停下來。 周小全不由喝道:「賣什麼關子,快說。」罷了,就伸手過來撓她。 塗苒笑不可抑,趕緊躲到一旁,才又說:「那會兒是中午,剛好有兩個小護士在旁邊桌子上啃燒麥,那家的燒麥也不錯的,其中一個就對另一個說,」她捏著嗓子裝摸做樣,「哎呀,快看快看,那是心外的陸帥哥吧,他的富爹地又來醫院找他啦。」 塗苒說完,只見周小全抖了一下,於是她自己也忍不住跟著抖了一下。 周小全用手撓著胳膊:「你別在這兒破壞人白衣天使的形象了,我就不信她們說話都這種調調。」 塗苒小心的抿了口茶水,宣佈:「講完了。」 周小全覺得這事肯定沒這麼簡單,賴著她使勁問:「然後呢然後呢,你也沒上去跟人爸爸打個招呼?」 塗苒笑著看了她一眼:「傻,我才沒那麼掉份,巴巴跑上去就為了打聲招呼,他又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他。我當然是回家了。」 周小全咦了一聲:「回家?你不是要看病嗎?」 塗苒馬上說:「是呀,先看病,再回家。」 周小全擱下手裡的粉刷,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慢悠悠的說:「兩個星期前呀,你啥病呀,不就是懷個孕嘛。」 塗苒點頭:「懷孕的時候小感冒,沒敢亂吃藥,當然得看看大夫了。」 周小全覺著自己應該生氣,卻「噗嗤」一聲樂了:「你當我傻的,你那病可定比這個嚴重,」她輕輕拍了拍新娘子的臉,「但凡一個女人不想要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了,都會當自己只是生病一場,」她繼續不依不饒,「你原本打算去做人流的,是吧?」 塗苒推開她的手,咬牙切齒:「周小全你就不能傻點嗎,你要是傻不了,你就不會裝傻嗎,非要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不就想顯擺自己有多聰明,真討厭。」 周小全歎了口氣,站起身開始收拾化妝箱:「我真是服了你,這事兒要是陸程禹知道了,看你怎麼收場。」 塗苒從她手裡搶了支唇膏出來,說道:「那也晚了,證都領了。」 周小全看了她半響,又是歎息:「塗苒,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你,我只問你一句,你們之間,至少還是相愛的吧,多少是有一些的吧。」 塗苒對著鏡子抹了點唇膏:「傻不傻,都多大的人了,還整天愛來愛去的,別盡拿愛情說事兒,多沒勁啊。」 周小全搖了搖頭:「我可不這麼想,我和你不一樣,我若是要找一個男的結婚,愛情肯定是必要條件,說不定還是充分必要條件。」 塗苒看著她笑了笑,說:「對的,咱兩當然不一樣,我要是也有父母給買車買房,用不著考慮還房貸,用不著計較物價飛漲,負擔一家大小的生活費,也用不著發愁家裡的老人一旦生病這醫藥費從哪兒摳,我也會找個地方安穩的呆著,沒事寫點小字讀點小書,再談個小戀愛什麼的,那多爽啊!說實在的,周小全,我挺羡慕你,可惜我和你不一樣,我這樣的情況,是一定要找個經濟條件好點的,其他的,都是過眼雲煙。」 陸程禹的手擱在房門把手上,那門是虛掩的,他曾經考慮過是否要敲門才進去。雷遠站在門口,看看屋裡,又瞅瞅身旁的新郎,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尷尬。正想說點什麼,新郎卻轉身走到樓梯口,在那兒點了支煙。 雷遠趕緊跟了過去,他低頭想了想,說出一句話來,只是這話一經出口他就想給自己一大嘴巴。他說:「兄弟啊,這被人算計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不得不說的是,陸程禹的這身打扮確實讓塗苒眼前一亮。 平日裡見著他的時候,他要不就套著白大褂,紐扣從第一顆到最末顆全都一絲不苟的系著,要不就是在襯衣的外面隨意披件大衣或者羽絨服,要多隨便有多隨便。不過塗苒也不大喜歡那些刻意在衣著上做文章的男人,她覺得那是女性化的標誌。 她還注意到,他在臨上臺前,將手裡的寫著「新郎」二字的大紅絹花輕輕擲在桌上,她覺著這樣很好,不然白白糟蹋了一身剪裁得體瀟灑挺括的黑色西裝。可是當兩人面對面站著的時候,塗苒發現他居然連領帶也沒系,白色襯衣的領口微敞,露著半截鎖骨。 相比之下,塗苒覺得自己因為過於隆重的穿著和妝容而變成了一個傻子。 陸程禹也覺得她的妝畫得有點怪,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問題,看來看去都像是一半兒臉白,另一半兒臉是……慘白。無論如何,都仿佛是在臉上扣了一層不夠精緻的面具。司儀讓兩人交換戒指,塗苒的戒指套在手指上掉了兩次,估計是實在太大的緣故,她低頭去找戒指,陸程禹就覺著她臉上的粉正在撲簌簌的往下落,好似陽光照進陰暗的角落,灰塵在輕舞。 他彎腰幫她將戒指拾起,下麵的賓客就起哄,說新郎要單腿跪下給新娘戴戒指,這樣才叫誠意。 塗苒等著看戲,誰知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說,戒指掉了,新郎打算吻新娘了。 台下亂哄哄的鼓掌,不知何故,塗苒心裡也跟著有點亂哄哄,他低下頭慢慢靠近她,記憶中他們好像從沒這麼煽情過。輝煌的燈光裡,密黑的頭髮襯著他的眉目極為深邃,她甚至可以看見他的鼻尖的側影落在臉龐。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垂,而後聽見他低聲說:「戒指有些大了。」 他並沒有吻她,只是那個角度對於台下的人來說剛好是個死角,就像演員在拍戲,空有曖昧的姿勢卻毫無肌膚的接觸。他的動作看起來溫柔又有風度,只聽見這男人又一次在她耳邊說:「得一萬多塊呢,要不你拿去退了,還能撈點錢還房貸。」 盡是嘲弄。 塗苒不由呆了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這人的身上。她一點兒也不知道,那位無聊的司儀正為了滿足眾人猥瑣的願望,要聽見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親吻的聲響,而把該死的麥克風遞到了她的跟前。 然後,擴音器裡傳來新娘的聲音,那傻子說:「這麼貴?你記得把收據給我。」 所有的人當然都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著她,包括她的新婚丈夫。 婚禮結束,客人漸散,一對新人候在門口為來賓送行,兼顧著讓人當背景照像。 周小全拉著塗苒問:「你剛才在臺上說什麼怪話呢,什麼什麼收據來著。」 塗苒說:「幻聽吧,我根本沒張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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