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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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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浩:"'皇帝有皇帝的煩惱,乞丐有乞丐的歡樂'。當時我還不以為然,心想皇帝能有什麼煩惱?現在才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他端起酒杯和張保錄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又吃了口菜,接著說:"不錯,咱掌管著二十八萬人的生死榮辱,手裡高擎著法律之劍,可這把劍是雙刃的,當你舉著它向犯罪分子砍殺的時候,一旦反彈回來也會傷了自己。我當局長已經七八年啦,如今越當越害怕,可以說時時提心吊膽,步步如覆薄冰。" 張保錄:"那是你太虛偽,太在乎名聲啦,自己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厚厚的殼。" 劉一浩:"我想,你能夠理解'高處不勝寒'這句話,不論古今中外,你的權力越大,地位越高,就把自己暴露得越徹底,盯著你的眼睛就越多,你的一舉一動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謹慎不行呀"? 他又喝了一口酒繼續道:"尤其是咱們執法者,面對的群體更複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及。有權者想用權壓法,有錢者想用錢買法,有色者想用色換法,自己的親戚朋友則想用情抗法。每當法與權、法與錢、法與色、法與情產生矛盾的時候,我都要忍受精神和靈魂的撕裂與折磨,如刺在背,如鯁在喉。有時侯,我真想改行,可是一看到帽子上的國徽和肩膀上的盾牌,就會為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愧。"他的兩隻眼圈已經有點發紅。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韓麗把斟滿酒的高腳杯端到張保錄面前,用雙手舉起來,很有禮貌的說:"張檢察長,我知道你今天是為了東東的事,我這個當媽的替兒子敬您一杯。" 張保錄連忙用雙手接過,道:"嫂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啥話都不要說了,可憐天下父母心。" 劉一浩也端起酒杯和張保錄碰了一下:"來,兄弟,為咱們共同的事業乾杯!" 韓麗又把空杯斟滿,再次端到張保錄面前:"張檢察長,剛才那一杯是東東的,這一杯是我敬你的。" 張保錄接過:"嫂子的酒,我說啥也得喝。"然後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韓麗又端起一杯,張保錄又一下喝幹。 當韓麗端起第四杯時,張保錄連連擺手:"嫂子,你先放下,小弟今天來是有正事和大哥說。" 劉一浩:"我就知道你不會平白無故請我喝五糧液的。快亮底牌吧,是不是兵兵那小子纏著讓你來當說客的?如果是,我勸你趁早免開尊口。" 張保錄:"就是兵兵不找我,我也要來。" 劉一浩:"你最好別攪和進來。" 張保錄:"要是別人,我還真懶得攪和。可這回是兵兵侄子,我說啥也不能袖手旁觀。" 劉一浩:"我現在已經夠鬧心啦,你就不要再給我煩上加煩,來,咱們喝酒。"說著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張保錄沒有喝,他把酒杯放下,盯著劉一浩的眼睛道:"看來你真像兵兵說的,為了自己那點可憐的名聲,不管嫂子和侄子的死活,非要把兵兵送進大獄了?" 劉一浩:"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張保錄:"哄鬼去吧,誰逼你啦?" 劉一浩:"倒是沒人逼我,是頭上的國徽,是雙肩上的盾牌,是天地良心,是一個執法者的責任。你想過沒有,我的兒子犯了法,如果不追究,那麼以後平民百姓的兒子犯了法怎麼辦?我不敢拿法律做交易,更不敢把法律當成自己謀私的特權。" 張保錄:"你先別給我唱高調,我不是讓你以權謀私,只是說咱們除了華山一條道外,可以再尋找另外的途徑嘛,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劉一浩:"我明白你的意思,實際上孫永勝副局長昨天也和我講了,什麼法外協調,什麼非訴訟手段等等,這一切,無非都是為了擺脫法律約束的一種藉口,我實在不敢放任自己。" 張保錄:"這事還用你出手?" 劉一浩:"不管誰出手,性質和後果都一樣。咱們不妨來個換位思考,兵兵如果不是我的兒子,而是普通工人或農民的子弟,會有這麼多人為他想方設法去逃避法律的追究嗎?我看不會,說到底還是咱手裡的權在起作用。" 張保錄:"劉一浩呀劉一浩,咱們相處三十多年,今天我才看透,你這人太自私了。" 劉一浩:"什麼,我自私?算了吧你。" 張保錄:"遇事只考慮自己的烏紗帽,只考慮自己的形象,只考慮自己的聲譽,只考慮靈魂深處那點狗屁不值的自尊,你說這不叫自私叫什麼?" 劉一浩連連搖頭。 張保錄:"還有一點我今天必須給你提個醒,你現在的想法太偏執。" "偏執?"劉一浩瞪著眼睛不解的問。 張保錄:"對,是偏執。" 劉一浩:"我理解不了。" 張保錄:"你總以為那個姓楊的老漢是因為兵兵非法拘禁才造成死亡的。" 劉一浩:"難道不是嗎?" 張保錄:"別打岔,你聽我把話說完。" 劉一浩:"好,我今天就領教領教你的高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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