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爾蒙女人(16)_書瑾

一六

　　這聲音石青青聽出來了，是原來的蔣楠。自己真是多心，人家不是一開始就說明了嗎，是侄子的女朋友。她心裡暗暗松了口氣，向蔣楠露出了微笑，「你以為多做檢查就好嗎？儀器檢查對人體都有輻射傷害的。」

　　「我是外行人，不懂嘛。」蔣楠怏怏地撓頭，體貼地道，「你去忙吧，我們回來再來麻煩你。」

　　「行。」石青青對著他笑，又囑咐了兩句，心裡很輕鬆地走了。

　　等朱辰宇他們帶江曉君照完X光，取了片子回來找石青青，外頭來了輛救護車，送來一位急性中風的老年病患。石青青當然以搶救危急病人為先，喊了護士先安排一張病床給江曉君。無奈，朱辰宇他們只能耐心等待。朱辰宇一遍又一遍地摸病人的頭和手，忽然急道：「她到了這裡怎麼一直發燒就不出汗？」

　　阿濤緊張地問：「不出汗會怎樣？」

　　蔣楠瞅著病人，兩條眉毛也急成了倒八字，「這樣吧，我去問青青，或是找找看有沒有其他醫生。」緊接著他跑到內科診室，青青不在。搶救室的門緊閉著，不讓人進。他找到了護士站，見邊上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與護士商量道：「能不能讓這位醫生幫忙看一下病人？」

　　「林醫生是外科醫生，你那裡是內科病人，病人病情又不是很急，你等等吧。」護士忙得暈頭轉向，邊處理病歷邊答話。

　　蔣楠堅持道：「可病人只發燒不出汗，這又是怎麼回事？」

　　護士這下抬起了頭，問道：「沒有汗嗎？」

　　「嗯。」蔣楠用力地再三點頭。

　　護士問旁邊的同事：「還有其他的內科醫生嗎？」那同事聳聳肩，「沒有，兩個去搶救了，家屬圍了一堆。實習的、進修的全進去幫忙了，誰敢走開啊。」又努努嘴，「你就讓林醫生幫忙看看嘛。」護士更小聲地說：「林醫生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同事望了林醫生一眼，不敢提這個建議了，只好說：「你去給病人量量生命體征，溜進搶救室找石醫生請示，女醫生還是比較好說話的。」護士遵從同事的意見去做了。

　　蔣楠不知護士在顧慮什麼，難道讓醫生看一下病人還有什麼不是？既然護士不肯，他心急如焚地逕自走到那醫生面前，辨認出對方佩戴的工作牌上寫著「林曉生主治醫師」，便說：「林曉生醫生嗎？我是一位病人的家屬，想……」他話說到半截，那醫生轉過臉。蔣楠看見一副黑色的粗邊框眼鏡遮住了那醫生的半張臉，鏡片很厚，使得醫生的眼睛看起來也很怪。蔣楠咽了口唾沫，終於明白為什麼護士不肯叫了。換作自己，也絕不會讓這麼一個古裡古怪的醫生給病人看病。蔣楠把後面的話生生咽回了肚子，轉身要去找青青。

　　這時，他身後傳來了一句，「你說的是哪位病人？」

　　這醫生的聲音出乎意料得溫和。蔣楠停住腳步，轉過頭。或許是聲音的影響，他覺得這林醫生的眼鏡也不是很難看了。

　　「林醫生，」蔣楠道，「我的朋友發高燒又不出汗，你能不能幫著看看？」

　　「若是情況很急，我就幫忙處理一下。若是不急，還是請內科醫生看比較好。她的病歷呢？」

　　他這算答應了嗎？蔣楠琢磨不清他話裡的意思。護士急忙遞了病歷給林曉生，說：「林醫生若願意看，是最好的了。」

　　林曉生接過病歷，溫和地答：「內科病人還是由內科醫生看較為穩妥。」接著他低頭翻看病歷。

　　蔣楠焦急地看著表。十分鐘過去了，林曉生一直保持低頭的姿勢不動。蔣楠有些奇怪，那時石青青在江曉君的病歷上僅寫了四五句話，這林醫生竟琢磨了這麼久。護士見林曉生許久沒動，便提醒道：「林醫生，這個病人你看嗎？石醫生抽不開身。」

　　林曉生這才慢慢放下手中的病歷，沒有正面答覆，只說：「病人在哪裡？」

　　「我，我帶你去。」蔣楠一聽他答應了，急匆匆地走在前頭。

　　林曉生跟在他後面，經過通往觀察區的長長的走廊時，又問了一句：「病歷裡石醫生寫了病人淋雨淋了四五個鐘頭，是真的嗎？」

　　一個人長時間淋雨，真是令人好奇。蔣楠點頭道：「是的。」

　　「曉君為什麼淋雨？」

　　蔣楠聽出了蹊蹺，這醫生直喚江曉君的名字？他狐疑地轉頭。林曉生依然低著頭，問：「我是說，病人江曉君為什麼淋雨？這對於診斷病因是有用的。」

　　具體原因侄子不願意說，蔣楠只能提供自己揣測的，「實不相瞞，她是我侄子的女朋友，可能是情侶間的吵架吧。」

　　「情侶？」

　　蔣楠聽對方追問了一句，這使得他有一肚子疑惑。但兩人已走到了江曉君的床前，蔣楠不便回答也不便追問，只是覺得很奇怪。林曉生走到病人前面先是呆了一下，視線在朱辰宇和江曉君之間流轉，接下來才開始診看病人的情況。林曉生聽診後，第一時間不是看X光片，而是向尾隨而來的護士下達一連串醫囑。等護士給病人吸上氧氣並注射了一針藥物後，他才舉起X光片對著白熾燈仔細查看。

　　石青青忙完搶救走到觀察區，見林曉生在場，笑道：「林醫生在這兒，我就放心了。」

　　林曉生放下X光片，示意石青青出去說話。石青青領會，尾隨他走到角落。蔣楠擔心青青，尖尖地豎起耳朵。林曉生的口氣很重，「你這樣就讓高燒病人去照X光，倘若病人中途發生抽搐和呼吸困難，你怎麼辦？」石青青臉色變青。林曉生又說：「緩時治本，急時治標，你這學過中醫理論的應該比我更清楚。」石青青一個勁兒地點頭。

　　林曉生一走開，蔣楠迫不及待地拉住青青，「他是不是訓你了？」

　　石青青是挨了訓，卻沒有不開心，輕鬆地答道：「沒什麼，常有的事。」

　　「經常？！」蔣楠大呼，掃了一眼林曉生的背影，很不信任地挑眉，「這醫生可靠嗎？這麼怪，經常罵下屬？」

　　「林醫生的技術很好，及時批評指正下級醫生的上級醫生才是好醫生啊。我們科室主任也喜歡訓我，可是像林醫生這樣願意跨科批評下屬醫生的越來越少了。」石青青的言辭間流露出對上級醫生的敬佩之情。

　　蔣楠聽到青青誇獎其他男人心裡不舒服，倔強地追問：「為什麼？」

　　「你知道的，現在的人誰也不願意管閒事，生怕得罪人。林醫生自然也一樣。他自從來到我們醫院，一貫的原則是，除非沒人看的情況下，他才接手病例。」

　　「你們醫院真複雜。」蔣楠咕噥道。他緊鎖眉頭，一直盯著林曉生重新進入病房的背影。看得出來，這林醫生的醫術不錯，一針下去，病人情況得到緩解，出汗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林曉生沒有好感。

　　石青青經蔣楠一提，想起了一件往事。她眉頭緊蹙。記憶中她僅見過一次林曉生摘掉眼鏡，當時她去外科診室找他給病人會診，撞見他在按摩眼睛，他漂亮的五官確實讓她很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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