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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她動也不動,仿佛一尊石像。他苦惱地用鞋子踢了踢水,「江曉君!」雨水把她澆成了落湯雞,她紋絲不動。他怕了,想起奶奶離世的時候也是忽然間一動不動,於是他用顫抖的兩手把她整個人拉了起來。她站立不穩,倒在他的懷裡,並一陣咳嗽。

  「江曉君?」他緊張地拍著她的背部。

  她的聲音很迷離,「我想說。」

  「我什麼都不想聽。」他打斷她。

  「對不起,」她堅持著,又咳了兩聲,「我後來想,那天你應該等了我許久吧。」

  「是。」他彆扭地承認。

  她輕輕地、很滿足地笑了。他果然與自己一樣傻。

  看到她夾著咳嗽的輕笑,他心頭酸酸的,臉仍是冷冰冰的,手不停地撫著她的背。阿濤高舉著傘跑了過來,喊道:「喂喂,你們兩個人要一塊感冒嗎?」

  朱辰宇一摸她的額頭,燙得很。

  「怎麼辦?」阿濤喘了口氣,兩手各撐一把傘,蓋在三人頭上。

  「去……」朱辰宇思量著說,「去我小叔家。」

  「你小叔?」

  「嗯,他是大學講師,自己租了一套公寓,給了我鑰匙,要我有空就去他那裡玩。我們到他公寓,讓她有個地方休息,給她吃些退燒藥,看看情況再說。」

  「聽你的,誰讓你老爸是附屬醫院的副院長!」

  「別提我老爸。」朱辰宇很不樂意地說。

  「行,知道你不喜歡跟外人提起你的家境。」阿濤嘻嘻笑著,跑到校園外喊來一輛計程車,拉開後車門讓他們兩個人進去。

  江曉君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所有人的聲音混在一起,壓根辨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不然她聽到阿濤無意透露的消息肯定會心驚。

  阿濤幫她撿起地上的貝雷帽,帽子下有一個用大塑膠袋包住的禮品袋。他打開禮品袋,裡邊是一部手機和一條米色圍巾。

  「看得出是她自己織的,很漂亮啊。辰宇,你真是有福氣。」阿濤嘖嘖讚歎,語氣酸溜溜的。朱辰宇從他手裡抽走圍巾,披在她微涼的脖頸上。

  阿濤怏怏地縮回腦袋,「哎,她的手機好像響了一下。」

  快十二點了,這時候給她打電話的人應該是關係不淺。朱辰宇問:「誰?」

  阿濤正想摁下接聽鍵,手機螢幕突然一片黑,「沒電了。一個姓林的,可能是她的朋友吧。」

  姓林的?是男是女?懷中的人動了一下,他藏起心事打手機,「小叔嗎?我現在去你家。你在外面啊?你家裡有退燒藥吧?沒有的話,你幫我在藥店買些回來。……不是我生病,是我一個朋友。先這樣,回去再說。」

  「嘿,我還不知道你小叔長什麼樣呢。當大學老師的,應該很斯文吧?」阿濤伸著脖子問。

  朱辰宇嘴角噙起一絲冷笑,「是斯文人,也是個過於老實的人。工作是我老爸老媽幫他安排的,不然以他的能力,怎能進大學混了個這麼好的閑差?」

  阿濤神色黯然,兩眼眯成一條線望著車外的雨,「辰宇,我到那裡該怎麼稱呼你小叔?」

  「他姓蔣,你喊他蔣老師好了。他在大學裡是教思想道德的。」

  「思想道德課?豈不是每天之乎者也,告訴你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

  「哈,這就是蔣老師最奇妙的地方。他不會告訴你不能做什麼,他的思想比你還要開放,他喜歡和外國人混一起。」

  「哦,去釣外國美人?」阿濤想吹口哨。

  朱辰宇忍不住地笑道:「我媽罵他和瘋瘋癲癲的濟公沒兩樣,這點倒是讓我對他另眼相看。」說罷,他望向窗外。雨越來越大,似乎要趕在變成雪花前下完所有的雨水。

  車子來到廣甯路,車輪碾到石子,顛簸了一下。江曉君的眼睛睜開條縫,模糊地望著似曾相識的街景。她動了動,問:「這是哪裡?」

  「我小叔的家。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你先在這裡歇歇,吃點兒藥我再送你回去。」朱辰宇摸著她仍火燙的額頭,柔聲說,然後扶她下車。

  江曉君偎依著他,頭暈暈的,任他牽著走。她沒有精力考慮其他的。

  進了屋,她摸到床,立刻疲倦地側身躺下。他幫她脫掉外套,給她披上了羽絨被。

  阿濤在客廳裡尋到水壺,倒了杯開水,捧著水杯剛要進房間,門把哢嗒一轉,屋主回來了。見是一個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阿濤機靈地道:「蔣老師,你好,我是辰宇的朋友。」

  「哦,」屋主爽快地說,「不用喊我蔣老師。我大你們三四歲,也是剛從大學校園裡走出來的學生。你既是辰宇的朋友,直接喊我蔣楠好了。辰宇呢?」

  「他在屋裡陪著病人。」阿濤走在前面。待進了房間,他把水杯放下,回頭發現屋主杵在門邊,其眼鏡後面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床上的女人。

  「江曉君?」

  第五章 她想著值得

  江曉君燒得一塌糊塗,不知自己身邊發生了絕對想不到的奇妙變化。她在夢中忽冷忽熱,心裡卻想著「值得」。

  那時,她滿心歡喜拎上織好的圍巾去找朱辰宇,想認真地答覆他,不料朱辰宇竟以視而不見的極端態度來對待她。

  江曉君沒戀愛過,可她是個聰慧的姑娘,立即明瞭他的惱怒緣於那一夜她不明不白的冷漠。細想起來,自己那麼對人家是過分了點兒,是需要向朱辰宇道個歉。這比能不能得到這段戀情更重要,因為事關一個人的心。她執著地在雨中等待,想像那天他是不是有同樣的心情,每一分每一秒地堅持著,直至他向自己奔來,她可以鄭重地對他說聲對不起。

  傻嗎?很多人說她是個傻氣的女人,那又怎樣?事事斤斤計較,生活豈不很累很累?人,活得傻一點兒,才是享受著活。事事不需得勝,但求事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要知道,這世間有多少人能真正活得傻……得到他認同的傻,她心滿意足了。

  朱辰宇拿著毛巾幫她擦汗的手停留在她唇邊。她在笑,燒得不省人事還能笑?他非常驚訝,眉毛輕揚,不覺笑了。

  他望著她出神。蔣楠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小叔,你回來了?藥呢?」

  蔣楠拿拳頭堵住嘴,咳了兩聲,說:「藥在桌上。這位是……」兩隻眼睛在發燒女人的臉上轉來轉去,目光很冷。

  朱辰宇一反常態,直爽地承認,「我女朋友,叫江曉君。」

  「幾時?!」

  正在泡感冒沖劑的阿濤被蔣楠驟然增大的嗓音嚇得手一哆嗦,藥包裡的藥粉撒落一地。他眉頭皺緊。這朱辰宇的小叔踏進屋乍見江曉君時兩隻眼瞪得像燈泡,他認識江曉君嗎?阿濤擔心地轉頭,見朱辰宇變了臉色,慌忙轉移話題,「蔣老師,我忘了,你說藥店的人怎麼吩咐吃這些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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