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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爸爸驚訝地點了點頭,「對,你是小蝶!你都變得我不認識了。」

  小蝶總算回到了自己家,疲憊地在沙發上躺下:「爸爸,我變難看了嗎?」

  「不不不!」爸爸連連搖頭:「小蝶,你變漂亮了!老天啊,真是女大十八變,一個禮拜不見就完全變樣了。剛才我開門的時候,還以為來了陌生人呢,心想這麼好看的女孩,幹嗎敲我的門啊。」

  「我真的變漂亮了嗎?」

  其實,尚小蝶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漂亮了。

  爸爸像是欣賞某個奇跡:「你長高了!臉也瘦了許多。過去你臉上有雀斑和痘痘,現在已經少掉一大半了。對了,眼鏡怎麼摘掉了?你的眼睛又大又亮,也比過去好看了。」

  「真的嗎?」

  小蝶立即照了照鏡子,這幾天臉上確實乾淨了許多。但因為天天都照鏡子,所以也沒感覺太大的變化。而爸爸隔了一個星期才見到她,自然覺得差別很大了。

  本來爸爸還想好好教訓女兒一頓,但看到女兒變化如此之大,也完全沒有訓她的心思了。他笑著說去超市買些好小菜,晚上父女倆好好吃一頓。

  尚小蝶繼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後退幾步:「你漂亮嗎?」

  6月16日夜晚22點40分

  「耶!」

  莊秋水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千里之外的蓋爾森基興沙爾克體育場上,梅西為阿根廷隊進了一個漂亮的球。比分令人瞠目結舌:阿根廷6:0塞黑。

  這也是本周他惟一開心的瞬間。身為阿根廷球迷的莊秋水,堅信只有潘帕斯人才配得上世界盃冠軍。

  贏球的興奮很快過去,他又想到了尚小蝶,還有那永遠的禁區——蝴蝶公墓。

  心裡像壓了塊磚頭,特別是當他掉進「幽靈小溪」,又目睹河裡撈上來的死人骨頭——孟冰雨——去過「蝴蝶公墓」的下場!

  如果他不會游泳呢?如果雙腳被水草纏住了呢?恐懼地撲到鏡子前,發覺自己這些天也變了,比過去更消瘦,顯然是最近飯量大減,又整夜失眠的結果。

  鏡子裡嘴唇有些發紫,那據說是死人的特徵——

  媽媽回來了。作為醫院的護士長,經常這樣早出晚歸。余芬芳看到兒子的臉色不對,人也瘦了許多,急忙拉著兒子的手問:「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他從不想讓父母為他擔心。

  「我知道你有心事!那個叫尚小蝶的女孩,後來怎麼樣了?」

  「她沒事了,第二天就退燒了。」

  余芬芳已隱隱猜出,兒子是因為小蝶的事情:「那女孩長得一點都不好看,她根本就不配你,我勸你趁早死了心!」

  「媽媽,你完全誤會了。而且,她現在也變了很多——」

  他不敢說小蝶變漂亮了,怕引起媽媽更多的反感。

  「不行,我沒同意你和她交往!就算真是個美女,我也絕不允許!因為那女孩身上,有一股邪惡的東西——」余芬芳狠狠地說道,忽然眼前有些恍惚,一些碎片從腦子裡呼嘯而過,「非常非常邪惡,而且極不乾淨!不能靠近她,絕對不能靠近她!」

  這段話讓莊秋水聽得目瞪口呆:「媽媽,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會說這種話?小蝶到底犯了什麼罪孽?」

  余芬芳喘了口氣:「很多事我都想徹底忘掉。但是,她讓我想起了一段往事——」

  腦子裡的碎片飛得更快了,不停發出尖厲的叫聲,如鋸齒碾過記憶的身體,回到那雷電交加的雨夜。不,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雨點,而是一滴滴暗紅色的血,渾濁而黏稠……

  那年夏天,余芬芳的臉上還沒有皺紋,莊秋水也才剛剛開始學說話。

  現在,讓我們稱她為少婦余芬芳,在醫院婦產科做助產士。兩年前剛生完兒子,在休完漫長的產假後,她精神煥發地回到了工作崗位。

  在即將分娩的幾個孕婦裏,有一個特別引人注目,余芬芳至今還記得那名字——祝蝶。

  待產的孕婦大多體型臃腫,就算原本花容月貌也無影無蹤了。但祝蝶仍然保持著美麗的面容,雖然體型已是標準的足月孕婦,可那張臉幾乎能用完美來形容。她有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白皙的膚色近乎於半透明,頭髮還微微有些波浪,嘴唇竟還有些性感,很像當時流行的幾個電影明星。就算挺著個大肚子走出去,依舊會吸引不少人的眼球。余芬芳見到祝蝶的時候,心裏就隱隱有些不安,或許是因為她太漂亮了,引起了同為女人的忌妒心?或者擔心這麼美麗的事物,就像古老精美的越窯瓷器,是否很容易就會被打碎呢?

  祝蝶的老公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長得像電影裡《牧馬人》的朱時茂,據說還是在銀行工作的,讓周圍的人很是羡慕。她的男人待她非常好,但她的性格卻有些古怪,在醫院裏很少說話——其他孕婦們都覺得她架子大,自以為是美女就瞧不起別人。但余芬芳是個細心觀察的人,她覺得祝蝶並不是故意擺架子,那眼神常常流露出悲傷和恐懼。雖然,懷孕期的女人尤其是分娩之前,必然會產生緊張情緒,甚至「懷孕抑鬱症」。然而,余芬芳覺得祝蝶的恐懼並非因為懷孕本身,而是別的一些原因,但祝蝶從不肯把心事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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