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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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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這裡很偏僻,就算救護車開進校園,也很難找到「幽靈小溪」的。於是,小蝶先讓白露躺在地上(實在沒有力氣把白露背出去),然後快步跑向女生寢室樓。 幾分鐘後,救護車呼嘯著開到寢室樓下。小蝶立刻指引著醫生人員,來到了荒涼的「幽靈小溪」。這裡的綠水讓人家都捏起了鼻子,擔架抬起地上的白露回頭就跑。 氣喘吁吁地回到女生寢室樓下,再把氣息奄奄的白露抬上救護車。小蝶也坐到了車上,抓著白露的手說:「你要挺住,一定會沒事的!」 救護車怪叫著沖出校園,向最近的一家醫院疾馳而去。車裡的白露已經休克了過去,醫生正在為她做簡單的搶救。小蝶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她的書包裡還藏著那個鉛筆盒。 五分鐘後開到了醫院,尚小蝶隨著擔架床一起下車,抬著白露沖進了醫院急救間。 這裡已亂作了一團,剛剛送進來一個車禍的重傷患,地板上全是模糊的鮮血。醫生還來不及擦乾衣服上的血,又匆匆忙忙搶救起了白露。 小蝶只感到腦子都要爆炸了,呆呆地站在擔架旁邊,看著白露的身體漸漸安靜下來,靈魂仿佛正從她身上飄離…… 白露的呼吸已經停止了,似乎什麼東西卡在了氣管裡。年輕的醫生決定實施氣管切開,來不及進手術室了,他把白露推進一個小房間,麻醉師對病人做了緊急麻醉。醫生操作著手術刀,小心翼翼地切開白露的脖子——這可怕的一幕全被小蝶看到了,她就躲在一張幕布後面,渾身顫慄又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她看到了白露的氣管,那紅色的皮膚組織底下,是已經被腫脹得不成形的氣管。醫生的手已在顫抖,好不容易才拿穩了手術鑷子,緩緩伸進白露被切開的氣管,從裡面夾出了一個什麼東西—— 像一枚白色的糖果。 醫生已經目瞪口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雙手,竟從人類的氣管裡取出這麼一個東西! 他輕輕地將它放在盤子裡,然後「糖果」自動裂了開來,從裡面爬出來一條蟲子。 這不是糖果,而是蟲卵! 蟲卵。 尚小蝶也看到了這枚蟲卵,就是這個東西卡住了白露的氣管,令她無法呼吸直至死亡。 醫生手裡的鑷子掉在了地上。從「糖果」裡爬出來的蟲子,拼命蠕動著細長的身體,從盤子裡鑽了出去,很快爬到了地上不見蹤影。 回頭再看擔架床上的白露,早已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成為一具逐漸變冷的屍體。 她死了。 小蝶想要哭出來,眼淚卻突然乾涸了。年輕的醫生驚慌失措地逃出房間,只留下小蝶一個人站在死去的白露身邊。 託盤裡破裂的蟲卵已漸漸變硬,尚小蝶靠近它半透明的表皮,就像自己的眼角膜…… 6月9日深夜23點20分 尚小蝶回到了家裡,結束了這驚魂的一夜。 爸爸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女兒一進門就大嚷起來:「你看都幾點了?那麼晚才回來,你這個小姑娘怎麼不學好了?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接啊?」 他連珠炮似的問出許多問題,小蝶卻一句話都不回答,迅速拿了衣服走進浴室。 外面還在響著爸爸的咆哮,她打開蓮蓬頭洗著自己的身體。今晚她去過「幽靈小溪」,還帶著白露去了醫院,最後又目睹了一場可怕的手術,直到自己的室友死在急診室裡。 白露死後十幾分鐘,學校的老師很快趕到醫院。簡單詢問了小蝶幾句話,就讓她快點回家去休息。但尚小蝶隱瞞了一些情況,比如她書包裡藏著的鉛筆盒——本該被白露埋葬的東西。 她拼命洗著自己身體,仿佛那枚蟲卵已到了自己身上,抑或那條蟲子正爬在腳趾間。幾乎要把皮膚洗破了,她才穿上衣服走出浴室。這時爸爸早已罵不動了,先回房間睡覺去了。她也回到了自己房間裡。 尚小蝶從包裡拿出那個鉛筆盒,還散發著「幽靈小溪」邊泥土的氣味。她將鉛筆盒放在寫字臺上,就像小時候的課桌,輕輕打開了這個盒子—— 裡面果然是一張文稿紙,或許因為長期埋在河邊的地下,早已經受潮發黃了,許多字跡都有些模糊,能保存到現在的樣子已不錯了。 稿紙上寫著一首詩,題目是《蝴蝶公墓》。 詩行筆跡寫得很潦草,但又非常大氣,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寫的—— 誰在城市的邊緣哭泣 誰走過黃泉路的晨曦 是幽靈在編織地圖 魔鬼的棋盤已填滿棋子 即將沉沒的船隻 是否看見黑夜中的海岬 波塞冬孤獨的燈塔 正在時光的折磨下銹蝕 最後的光芒射破夜空 照亮傑裡科第九大道 聽女巫在海底呻吟 筆直!筆直!筆直! 但請不要渡過姑蘇城外的小溪 1999在耳邊呼吸 機器與馬達將我們吞噬 黑色煙霧飄出神的手指 你將背著肉身前往墓地 為古老的十字架釘上釘子 高聲背誦基里爾兄弟的文字 木馬戰士正打開特洛伊的城門 阿喀琉斯的靈魂穿越天上的橋 寫一張秘密的紙箋 塞進耶路撒冷哭牆的縫隙 抱起夾竹桃花瓣的屍體 我悄然親吻——蝴蝶公墓 又是子夜時分,尚小蝶靜靜地看完這首模糊的詩,仿佛身體漸漸飄浮起來,那神秘的地方已近在眼前。 詩稿最底下有落款和時間—— 野生1986年6月6日 作者的名字叫「野生」?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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