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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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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葉希把室內的燈一盞一盞點亮,如果在從前,翡翠一定會覺得這很有趣。這古舊的燈盞燃著昏黃的光,有一種懷舊氣息。 但如今,這昏暗的燈油燈光使翡翠心中鬱結得越來越深。莊葉希自從進入這裡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連表情都僵硬得沒了生氣。他行走間舉著燭燈,像一個守靈的使者,而莊家老宅就是這亡靈的墓園! 等燈都點齊了,朦朧中現出了隱於黑暗之中的人影,翡翠只顧著看那巨幅的畫像,並沒有留意。 莊葉希走出去吩咐下人準備些茶飲點心。翡翠忽然看見身旁走出一位老人,竟然就是畫上的老者。翡翠心想,這定是莊葉希的曾爺爺了。出於禮貌,翡翠忍住害怕慢慢走上前去,按著那輩人的禮儀恭敬地彎腰行禮,慢聲地說道:「曾爺爺好!」 老人眼珠一動,皺紋起伏,嘴看不出在動,卻很清晰地說出了一句:「難得小姑娘有孝心,小心懷璧吧!」 「懷璧?」翡翠一愣,想再問,那老人已合上了眼睛靜靜地坐下。繚繞的煙霧是從一旁的兩邊分立的燈盞上冒出來的,那是點燃的兩具如角器一般的東西,隔得遠了,看不清是何物,還散發出淡淡的酒香。 翡翠正想走近去看,莊葉希急忙趕了過來,一把拉住翡翠,「那是長明燈!」 長明燈?!翡翠一個寒戰從頭頂殼穴之中淋漓全身,從頭到腳像被澆了盆冷水。「方才我見你一個人在裡屋堂裡彎腰行禮,還自言自語,是怎麼了?」 「一個人?!」翡翠眼裡流露出驚恐。 莊葉希點了點頭,關心地注視著翡翠。翡翠想到此時自己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便說裡面煙霧大,說著她彎腰咳嗽了一下。莊葉希疑惑地看向翡翠,但也沒再問什麼。 不多會兒,茶和點心就上來了。莊葉希讓翡翠先喝茶,他去看看葉雲是否起來了,葉雲最近身子差,都是窩在房間裡,他囑咐翡翠不要到處亂走。 太靜了,靜得讓人窒息,翡翠一刻也不願再待下去,但為了查清真相唯有忍耐。在這個陌生的大宅院,在被重重圍住的巴掌大的天空下,這黑暗陰森的舊宅好像怎麼跑都出不去。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一陣風,吹得她打了個寒戰。翡翠往堂外看去,衣紙貼面而來。翡翠驚嚇得往後退,身子卻撞上了什麼,回頭一看,一個身穿灰土布衣,頭包著白布巾的老人正低著頭站在她身後。「你看見了什麼?你看見了什麼?!」她陰沉的臉隱在陰影裡,看不見她那扭曲的樣子,那聲音如斷裂開的喉管的出氣聲,著實讓人覺得恐怖!「你別過來!」翡翠著急地揮著手,腳卻被絆住,跌坐在冰冷的明代傢俱酸枝如意喜鵲報喜木椅上。「他和你說什麼了?」她仍是嘶啞地說出話語。 「誰?」翡翠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那老人突然「咳咳咳」地笑了起來,扭過頭用手指著那幅畫像。 翡翠驚恐萬分,看向堂外四面圍掛的鏡子,對著堂內的鏡子中卻沒有老人的影子。 「翡翠!」莊葉希突然按住了翡翠的肩頭,翡翠的心咯噔一下!他什麼時候在她身後了?翡翠遲疑著不敢回頭。他轉到了她跟前,笑笑說:「讓你久等了,葉雲醒了,今天精神也很好。」 翡翠隨他上二樓的主房,走在沉實的木樓梯上,「吱呀」一聲,木屑紛紛脫落。「莊先生,那對長明燈是什麼材質的,我怎麼覺得像角器?」莊葉希停住了腳步,複又一級一級地往上走,「犀角!」 翡翠臉上的汗輕輕滑落,犀角可入藥,可做成骨雕,其藝術價值是不菲的,現今已是禁止捕殺犀牛。而犀角能解百毒,所以是珍貴藥材,用尖角處按摩人身上穴道或作為盛器,能強身健體。而且自古民間皆有傳說,點燃犀角就能看見鬼魂!難道我是看見…… 「翡翠不會也相信那樣的謠言吧?」莊葉希仿佛能知曉翡翠的心事,回頭看了她一眼。「自然是不信的,民間傳說罷了。」翡翠隨口敷衍道。 見到莊葉雲,發現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翡翠心想,在這樣的宅子裡生活,難怪人不健康,她比起在子家初次見面時憔悴許多。莊葉雲已起床,笑著請翡翠坐下。翡翠客套話說了一遍也就進入了主題。 莊葉希先一步退了出去,屋子裡只有她們兩人。莊葉雲對於妹妹的死,多少有點不可置信,她說葉蝶儘管要強,但生性樂觀,熱愛生活,不似是有自殺傾向的人。翡翠又問有沒有葉蝶遺留下的一些東西,葉雲把一個小紙箱擺到她面前。 翡翠征得同意,打開來看。裡面除了有本日記,還有一個相冊和一個破舊的娃娃,就沒有其他物品了。翡翠拿起娃娃,昏暗的燈光打在娃娃的臉上,忽然那娃娃眼睛一動,流出一行血淚。翡翠「啊」的一聲手一松,娃娃掉落到地上,斷開的頭像在對著翡翠邪惡地笑,和剛才看到的那個娃娃一模一樣。它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這裡?翡翠感到很抱歉,想說些話,但抬頭碰上的卻是葉雲古怪詭異的笑容,「娃娃的頭是松的。」 「莊小姐,不是還有一隻唐代的鑲金虎頭白玉鐲嗎?」翡翠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疑問。話一出口,葉雲的眼睛裡閃現出了惡毒的光,那種眼神翡翠突然覺得很熟悉。翡翠手一緊,抓皺了木椅子上的軟墊。這只唐代鑲金虎頭白玉鐲總是和卞和鐲脫不了關係,好像冥冥中有什麼牽連,但那根看不見的細小的線索翡翠卻怎麼也抓不著。 莊葉雲緩緩地抬起了手,手上戴著的正是那只玉鐲。葉雲臉上詭異的笑容使翡翠把話都咽回了肚子裡,她本想說那是一隻不祥的鐲子,但葉雲如鬼魅般的眼神讓她住了口。翡翠帶走葉蝶的東西就告辭了,她也不挽留。 出了門,凜冽的風吹得人心慌。在一樓堂上的莊葉希看見她出來了,忙上樓迎接她。翡翠說不必那麼客氣,問起了他怎樣知道卞和鐲的傳說和關於它的詛咒。莊葉希溫文的表情一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翡翠。翡翠在心中埋怨自己,在如此古怪的一個地方怎能再問要避諱的事,心裡也是七上八下,轉念一想就搬出了唐宋元這個救兵,畢竟唐宋元知道她來他家。 一道黑影從樓下穿過,翡翠忍住了恐慌,死命地盯著樓下。陰冷的氣息包圍了她,身後黑暗的角落裡忽然有一股陰寒的力量將她用力一推,翡翠跌向樓下,往空地摔去,卻在回頭的那一瞬間清楚地看見身後並沒有人。 莊葉希抱住了翡翠,重心不穩,被她拉著齊齊摔到了樓下空地上。翡翠吃痛,抬起頭,正對的鏡子裡那灰布衣白頭巾的老人在陰森森地笑,卻沒看到身後的人。翡翠聽見莊葉希痛苦的呻吟,連忙扶起他,才知道原來他的手脫臼了。 莊葉希沒有埋怨翡翠,由翡翠扶著坐在堂上。翡翠麻利地為他的手臂扶正,莊葉希笑她夠多才多藝的。翡翠一愣,自己什麼時候學會接骨了?莊葉希說起了如何知道那傳說的事,那是老一輩人留下的傳說。他們莊家與子家既是生意夥伴,也是世交,而且他們的祖祖輩輩牽連甚廣,所以會知道這些事情。 「那懷璧你認識嗎?」翡翠提出了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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