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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第1章 騙過了一個員警·賣假票的鬼馬李·正中大學校長劉興桐·半推半就之中·你為什麼不離婚?·白雲山上合唱團·隱約感覺一些意味 許楠生今天的運氣不錯,他假裝成殘疾人騙過了一個年輕員警。 火車站的地鐵口,人們行色匆匆。許楠生蜷曲在臺階的小平臺邊緣。他的屁股下墊著一 塊牛皮。牛皮是從病倒的老四川那兒借來的。失去雙腿的老四川病得不輕,無法上街乞討。同住的許楠生答應晚上給他帶來5元的盒飯,老四川便把牛皮墊和兩塊同樣也是牛皮做成的手墊借給許楠生。許楠生就接替四川人成了一個很地道的失去雙腿的殘疾人。 這是一塊經年的犛牛皮,這塊烏黑光滑的牛皮墊子在老四川的屁股下,行走了上千公里。只要細看那牛皮墊子,沒有人會懷疑許楠生。 許楠生非常投入地坐在這塊牛皮墊子上。他懷中揣著十幾張火車票,各種票價的假票幾可亂真。他負責出貨,同夥鬼馬李負責在火車站候車室和售票廳轉悠,把急於趕路又買不到火車票的顧客騙到地鐵口來成交。每張票他只加收20元,這很能使那些急於趕路的買票人感到合算。20元並不多,送票員也要收取5~20元不等的好處費。他們賣出的票都是中午以後發車的,所以,他們必須在中午之前離開火車站,不管賣出去多少張票,都不能在那兒久留,否則就穿幫了。 中午以前賣出去9張票,得款兩千多元。他和鬼馬李正想離開火車站,就在他抽出牛皮墊子想站起來的當口,車站廣場突然一陣騷動,幾名員警在圍追幾個票販子。鬼馬李也在被圍追之中。許楠生慌忙把牛皮墊塞在屁股底下,一片愁苦和漠然浮上他的雙眼,他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演員,突然變了另一副神色,在匆忙趕路的人們的腳下,艱難地往通向地鐵大廳的臺階挪動。一個年輕的員警站在他的跟前,他清楚地看到那員警的黑色皮鞋尖上,粘著一塊汙黑的口香糖渣。許楠生沒有抬頭,他汙黑骯髒的雙手套在牛皮墊中,他佝僂著,非常無助地佝僂著。年輕員警吊在皮帶上的電棒輕輕地晃動著,隨著他的呼吸晃動著,這種晃動讓許楠生心驚膽戰。他聽到了一聲稚氣的斷喝:「你是幹什麼的?」 奇怪,一個殘疾人還能幹什麼?許楠生覺得這員警有點兒莫名其妙,他緩緩地抬起頭。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員警,他是新來的,一個乳臭未乾的新丁能幹什麼?他有些安心,根本不把這個年輕員警放在眼裡。他便耍賴地伸出髒手,把身後一個討錢的鐵罐子推到員警腳下:「給幾個錢吧!給幾個錢吧!」他喃喃地含混不清地乞求,倒讓年輕的員警無言以對。許楠生趁機磕起頭來,磕得額頭出血。那員警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有沒有看到一個跟你一樣的?」那年輕員警有些猶疑地問,繼而又對他吼道:「你給我站起來!」 許楠生心想完了,他假裝很害怕很無助:「你看我站得起來嗎?我的腿是邊境作戰時被敵人的地雷炸斷的,你看!」他很艱難地雙手抱著一條腿。企圖把它從屁股邊上扳過來,卻「撲通」一聲從一側倒下。臉頰貼在地上的一灘積水,污濁的積水把他的臉濺得怪模怪樣。 年輕員警見狀有些赧然,「奇怪,那人去哪兒啦!」年輕員警自言自語。 「早跑了。」許楠生有幾分討好地說。 「我就知道是裝的。我正抓他呢?你不是裝的吧!」年輕員警說著。他已不懷疑腳下匍匐著的這個人。他甚至頓生一種混合著憐憫的敬意。想起1979年,自己那時才剛剛出生呢! 「你來摸摸看,這腿!」許楠生說著,很艱難地扯著髒兮兮的軍褲,想把那條傷腿展示給他看。那腿上確實有幾條疤痕。 年輕員警掏了半天口袋往鐵罐子裡扔了一張5元的鈔票,轉身走了。 地鐵口擁塞著剛剛從火車上下來的人群,年輕員警消失在人群中。許楠生抽起屁股下的牛皮墊,把兩隻皮手墊卷在牛皮墊裡。站起來拍拍屁股,若無其事地走了。他和那個年輕員警一樣,也消失在地鐵口擁塞的人群中。許楠生自認是一個出色的演員。他在火車站候車室的公廁裡,找到了正在洗臉的鬼馬李。他向鬼馬李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相跟著走出公廁。 在A省召開的學術研討會明天下午閉幕,劉興桐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便獨自搭乘夜裡10時的航班回到廣州,他也沒有通知學校辦公室派車接機。一下飛機,他怕遇到熟人,便夾在人流裡,快速地通過出口,到的士站等的士。 這時,正中大學副校長丁新儀正在機場出口處等待北京來的一位朋友。他伸著脖子在人群裡東張西望,忽然見到校長劉興桐低著頭,匆匆地往外走。他馬上擠過來,可是人太多,擠了半天,劉興桐早已消失在人群裡。他心裡便有些詫異,下午還和劉興桐通電話,向他請示幾件事,順口問他幾時回校。劉興桐不假思索,說還要兩三天。按時間推算,那時,他應該已在機場。丁新儀心中頓生疑團。看劉興桐低著頭匆匆出閘的樣子,顯然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提早回來的事。這是為什麼? 這個人就是這樣,與他共事多年的丁新儀在心中搖搖頭。他油然而生一種窺測的心態。反正北京的飛機剛剛抵埠,離客人出閘還有一點兒時間,他便迅速地穿過人群,向出口廣場的士站沖去。排隊等的士的人多,劉興桐大約還未走遠。的士站果然排著長龍,他站在遠處,目光順著一個個背影尋找劉興桐。也許他跟什麼人一起,有人來接他,去一個什麼地方?他為自己像一個偵探而有一些不安,他也不明白自己此刻的行為、心態究欲何為?反正,他極想知道一點什麼。 丁新儀是10年前從北方一個邊遠城市的教育學院調到正中大學的。他在那所名不見經傳的教育學院呆了10年,勉勉強強評了個德育副教授。海南建省,他隨過海人流幻想在海南一展拳腳。他坐了幾天幾夜火車,從冰天雪地的東北,到湛江海安海邊,上身已經脫得只剩下一件背心了。在剛剛過海的時候,忽然颱風襲來,幾萬人滯留在一個人口只有幾千人的海邊漁村,公路上排起汽車長龍,一碗速食面賣到10~12元。颱風刮了三四天,他和幾萬名投奔海南大特區的外地人,在海邊匍匐了三四天,經受北部灣颱風的打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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