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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解甲沖進房間裡,女兒羅裳正瑟縮在床角,她已經醒了過來,但怕得發抖,有淚於睫,盈盈而不落。這副模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看得解甲猛然心疼,搶過一步將女兒抱在懷裡,全然忘了對她的忌憚與恐懼。

  林夕焰相對冷靜,走近一些坐到床邊,撫摸著女兒的額頭柔聲問:"寶貝兒,怎麼了?夢見怪獸了嗎?別怕,夢都是假的。"

  羅裳看著林夕焰,怯怯地說:"有人要殺我!"

  不待林夕焰說話,解甲猛地扔下羅裳,沉聲說:"別亂說。小孩子家知道什麼!"他放開女兒的動作簡直就是粗暴,好像突然間受了什麼刺激以至於情緒失控。

  受了什麼刺激了?就因為女兒一句有人要殺她的話?正常情況下,一個父親會和自己親生女兒計較一個夢嗎?

  他到底有什麼秘密?

  林夕焰冷冷地看著解甲難看的臉色,覺得這個男人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成熟穩重的背後是不可知的陰謀。

  夜,悄無聲息。周圍陰氣叢生,日光燈的光蒼白而且慘澹,不懷好意地纏繞著他們三個人。

  窗外,有詭異的歌聲響起,聲音輕輕細細,綿軟震顫:

  小老鼠,上燈檯,偷油吃,下不來……

  下不來,是一種窘況,如同回不去一般,尷尬而無奈。

  解甲望瞭望窗外深有感觸般歎了一口氣。

  歌聲在門外循環往復,林夕焰聽得漸漸手心冰涼。

  偷油吃,下不來!偷油吃,下不來!偷油吃,下不來!

  門外的歌者似乎忘記了歌詞,一遍又一遍卡在這裡重複。歌聲漸漸地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迫近她。從遠處到門外到房間裡,樓上樓下,最後連耳邊都響起這支歌,空氣裡到處都是那個起伏不定的聲波。歌聲蕩漾,輕輕細細,綿軟震顫,一波一波地將她緊緊包裹。

  一陣眩暈。林夕焰像是踩在鬆軟的棉花上一般,一種浮向虛空的感覺,然後又緩緩地滑動,似乎是腳下踩著絲綢般流瀉而下。有汗水浸出,然後全身充滿虛脫的意味。

  自己怎麼了?

  下意識地拉住解甲,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搖晃著他的肩膀問:"解甲,你聽到了嗎,這歌聲,這歌聲,到處都是。"她的身體哆嗦成一團,企求地望著解甲。

  解甲和女兒羅裳互相看了一眼,同樣一臉迷惑不解地看著林夕焰:"哪兒有什麼歌聲?"

  天,他們完全聽不到,這歌聲竟然只有自己一個人聽得到。林夕焰順著床無力地滑下去,頹然地坐到冰涼的地板上。

  她再一次感到刻骨的恐懼。

  歌聲執拗地一陣又一陣沖入她的耳膜,如果不是丈夫和女兒在身邊,她想她一定瘋掉。

  解甲蹲下來,語氣關切而沉痛:"夕焰,要不,明天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

  林夕焰定定地看了丈夫一眼,厭惡地扭過頭去。這個男人,這個和她結婚八年的丈夫,竟然以為她得了精神病。

  解甲循循善誘道:"心理問題其實也不過是一種病,沒什麼大不了的。有病就得治,不能拖。如果你怕被人知道,那我可以找個醫生悄悄到家裡來。明天怎麼樣?"

  "不用,我很好!"林夕焰冷淡地說。周圍的聲音弄得她心神不定,而丈夫卻一再跟她爭論看不看病的問題。事實上這時候她只需要他攬她入懷,細細勸慰。

  "有病的人通常都說自己沒病,尤其是精神病!"解甲一點兒也不讓步。

  "我有精神病嗎?"林夕焰聲嘶力竭地猛然一喊。全身的虛脫感又一次襲來,解甲,這個自己深愛過的男人,怎麼一定要這樣子對她呢?

  解甲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倒是五歲的女兒羅裳在一邊冷冷地看著媽媽,冒出一句話:"你是有精神病,已經好多天了!"

  林夕焰不相信地看著女兒,腦子裡一片空白。那歌聲完全打亂了所有的音符,轟轟烈烈地撞擊她的耳膜。只覺得耳邊嗡嗡亂響,然後眼前一片漆黑,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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