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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舒要根冷冷地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們都是『瑪神』的子民,不該議論這事。」

  田之水第一次聽到「瑪神」這個詞語,問道:「『瑪神』?『瑪神』是什麼?」

  舒要根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說:「莫問了,問不得的,睡覺去吧。」

  二

  第二天,舒要根和田之水起了個大早,兩個人一起往臘美的寨子走去。

  舒要根挑著擔子,兩個籮筐上貼了幾張紅色的紙條,籮筐裡,一邊有兩隻鵝,鵝頸根上也貼著兩圈紅紙條兒;一邊有一壇酒,酒罈子的蓋子也用紅紙包著。另外,還有兩塊臘肉和一條大鯉魚,有白得發亮,中間蓋上花印的粑粑。

  進了吊腳樓,臘美的娘風風火火地迎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帕子,把堂屋裡的「團」抹得乾乾淨淨的。臘美的爹則接過舒要根手裡的擔子,把禮物都放到廂房裡去了。臘美在樓上的廊簷上繡花,看到他們來了,站了起來,想了想,又重新坐下了,繼續繡著她的花。田之水想,今天算是他們的喜事,臘美應該高興才是,怎麼象霜打的茄子,焉了呢?

  臘美的娘在灶邊轉幾轉,很快把甜酒開了,敲了三個雞蛋進去,分別盛到三個碗裡,先端給了田之水,再端給了舒要根,最後,才端給了臘美的爹。

  臘美的爹不太說話,只是憨憨地笑一下,就埋了頭,喝起甜酒來。

  舒要根喝了一口甜酒,對臘美的娘說:「娘娘,今天來呢,是想向你老人家發個話。我和臘美的事,承你和滿滿看得起,不嫌棄,要根感激不盡。原本是想到秋天再來提親的,我想趁田老師還在這裡,請他給我做個伴郎,二天,你兩個老人家也好抱一個像田老師這樣有文化識文墨的外外。」

  臘美的爹抬頭看了一眼舒要根,什麼都沒說,又把頭埋了下去,「吸溜」「吸溜」地喝著甜酒。

  臘美的娘把手放在圍腰邊緣,轉起了角,笑著對田之水說:「像田老師那個樣子的,我們也不敢想哩,只要他們沒得災禍,無病無痛地長大成人,我們這些老骨頭也放心了。」

  田之水真誠地說:「兩個老人家能這麼高看要根,那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臘美的娘趕忙說道:「你快莫那樣講。我家臘美不懂事,要根他自己耐煩點才是。哎,這死妹崽怎麼還不進屋來呢?」

  話音剛落,臘美的聲音在門邊響了起來:「這事,先不忙。」

  幾個人一起回過頭來,朝門邊看去。臘美一隻手裡拿著一隻繡了一半的鞋墊子,一隻手裡拿著一根繡花針,臉上,像蒙上了一層霜,又冷,又刺,給人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臘美的爹只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像是沒聽見一樣。她的娘呢,像是不相信那話是臘美講的,還沒回過神來。舒要根正用那一支筷子往嘴裡扒雞蛋,就僵住了,那雞蛋很滑稽地塞到他的嘴邊,進又進不得,退也退不得。倒是田之水,臉上悄悄地浮現出一絲笑意。

  舒要根把那口雞蛋重新吐回碗裡,下意識地先瞧了身邊的田之水一眼,然後,再對著臘美,懇切地說道:「臘美,我們是講好了秋天成親,其實,秋天和春天又有什麼區別?」

  臘美跨進堂屋,拿了一個「團」放在屁股下面,冷冷地說道:「不管秋天,也不管春天,哪怕你今天來看的日子就是定在今天,我也不會不同意……」

  臘美說出這一席話,大家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舒要根說:「那好,我們就破個例,擇日不如撞日了,喜事就定在今天……」

  臘美的娘和她的爹一起開口了:「你們這些伢崽妹崽,怎麼這麼講話?又不是辦家家。」

  臘美不理她的爹娘,接著說道:「要根,我也同意,就定在今天,但是,我原來和你講過多次的,你只要答應我那一個條件,我現在就可以嫁到你屋裡去。」

  舒要根躲開臘美的眼睛,說不出話來。

  臘美的爹娘好象知道臘美說的是什麼,一起沉默了下來。只有田之水不明白,呆呆地問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出來聽聽可以嗎?」

  臘美的臉一紅,隨即暗了下來。

  田之水推了一下舒要根,說:「那你就答應嘛,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十個百個你也應該答應下來。你要是打脫了臘美那麼好的妹崽,你會後悔一輩子哩。」

  舒要根沒有接田之水的話茬,哭喪著臉,對臘美說:「臘美,你別的條件我都答應,哪怕是一萬個我也依你。唯獨這一個,我答應不了。我有幾個膽子,敢得罪『瑪神』?」

  臘美說:「我可沒有要你去得罪『瑪神』。我和你講過了,我們不要在這裡了,一起出去,到山外面去,就不受這個神那個仙的管轄了。」

  舒要根道:「你以為山外面那麼好討生活?我曉得,你是看田老師在山外活得滋潤對不對?可是你想過沒有,他是文化人,我們呢?沒文化,兩眼一抹黑,不餓死才怪哩。」

  臘美不服氣地說:「我們不少胳膊不少腿,就算不能像田老師那樣吃文墨飯,力氣飯還是吃得起的吧?」

  舒要根搖頭道:「不,我不能離開靈鴉寨,靈鴉寨是我舒要根的胞衣地,靈鴉寨是我舒要根的根……」

  臘美冷笑道:「哼,你以為我不曉得你想的是甚麼?你不就是想做靈鴉寨的寨老嗎?」

  舒要根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啞口了:「你,你……」

  三

  這次去「看日子」,沒有想到,竟然是不歡而散,無果而終。

  下午剛剛回家,舒要根和田之水還顧不上喘一口氣,寨老就叫人來,把舒要根叫去了。田之水也想陪著去,那個來人面有難色。舒要根自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要田之水在家裡等他。臨出門,舒要根對田之水說:「鼎罐頭還有點現飯,菜也是現成的,你只要熱一下就行了,我可能要晚一點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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