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_歸去來兮_學達書庫

五十六

　　第二十一章

　　"勿忘我"超豪華俱樂部坐落在上海經濟文化的黃金地段--淮海中路。它由世界頂級設計師設計，以觀景酒廊、迪斯可舞廳、KTV等為經營內容。設有VIP包廂上百間，內部裝修富麗堂皇，是一家專供有錢人消費的娛樂場所。

　　星期六，彭程忙完一天任務，在夜幕降臨時，獨自駕車前往俱樂部赴約。

　　回上海這麼久，難得有此閒情。他搖下玻璃窗，一任涼風拂面。街道上，交通被堵塞，喇叭聲此起彼伏;人流洶湧，如一條條過江之鯽，穿梭在車子隙縫間。

　　"呸，這幫外地人，把上海弄得擠死了。"有個司機朝窗外吐一口濃痰，罵道。

　　"快走，快走。你們不要命啦？"前面車子似有移動跡象，司機們焦躁不安，一邊撳喇叭，一邊踩油門，眼睛盯著行人，嘴裡罵罵咧咧。霎時，雜訊掩蓋了一切，吞噬了一切。

　　彭程把搖下的玻璃窗重新搖上，打開收音機，正是焦點新聞。新聞再次報導了震驚海內外的"上海社保窩案"。這起色情加賄賂案涉及許多官員，他們的落馬幾乎都源於上海"公路大王"用針孔攝像機拍下的"交易實況"。那個人稱"職業高官情人"的女主角則早已逃到海外。

　　這起案件，上個星期已傳得沸沸揚揚。辦公室同事早把高官們的名字記得滾瓜爛熟。

　　彭程聽完整篇報導，再聯想其他貪官醜聞，心裡的堵塞感不亞於街道上的交通。貪污、腐敗，普通人一年薪水不敵富豪一頓酒宴。當貧困山區還有很多孩子失學、吃不飽飯時，有些高官卻在千方百計撈錢，撈了錢，又絞盡腦汁藏錢。這些貪官藏錢的辦法可謂五花八門。據說，有把錢偷偷埋在花盆裡和席夢思床墊裡，還有把巨額存款鑲在皮帶裡或抽水馬桶裡，更有"智"者，把錢藏到改裝後的空調裡，而空調竟然還能正常使用。甚至有貪官把美國和加拿大當作逃避法律懲罰的安全天堂，信奉"撈了就跑，跑了就了"，跑到海外去享受。唉，人心不足蛇吞象。誰都在大刀闊斧弄錢，誰都在比拼腐蝕--誰腐蝕的本領大，誰就有錢，就能往上爬。這種喪失理性的瘋狂已像瘟疫，把官場攪得烏煙瘴氣，散發出類似屠宰場的腥臭味。他默默坐在車裡出神，一則貪污新聞引發出這麼多的感慨。

　　"你他媽耳朵聾啦。"一個大漢出現在車前，口沫橫飛地咆哮。

　　彭程驚愕地抬頭，原來前面車子已開始移動，他仍停留原地。後面的司機撳了幾次喇叭，見他無動於衷，乾脆跳下來擺開罵陣。

　　彭程在罵聲中踩響油門，只見街道兩邊，由幾百棵樹連接起來的萬米燈飾，如火樹銀花，把淮海路的夜空點綴得分外璀璨。一家家餐館、娛樂場所，門庭若市。這裡，處處高歌酣舞，一片歡騰，似乎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在尋歡作樂。那種盡情、不顧一切的勢頭，仿佛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來自這裡的交杯換盞聲、打情罵俏聲和街上煩躁的叫駡聲極不協調。一邊是為生存做本能的掙扎;一邊則極盡享樂、揮金如土。這就是"眾生所祈求"的人世嗎？

　　正當彭程胡思亂想之際，車子已到"勿忘我"俱樂部門口。譚虎大踏步過來，他容光煥發，精神高昂。

　　"以為你會臨陣逃脫，不敢來了呢。"他看到彭程十分高興，忍不住打趣道。

　　彭程笑了笑，沒接話，俱樂部流光溢彩的燈飾使他暈眩，他正在努力適應這天上宮殿般的華麗。

　　"怎麼樣，這可是六星級超豪華陣容，完全根據國際大都市特徵設計的。你呀，來到這家俱樂部，再也不要去別的地方了。"說罷，湊近他，色迷迷地說："這裡的小姐可是色藝俱佳噢，今晚，老兄你拋開一切，做回神仙，如何？"

　　彭程還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身邊一排美女飄然而過，到處是衣香鬢影，到處是迷人的秋波和高聳的胸脯。譚虎以為彭程已進入狀態，便想故意吊吊他胃口，沒有把他直接帶進包廂，而是選擇了觀景酒吧。景即鋼管脫衣舞。所謂觀景，人們在此邊喝酒邊欣賞勁歌熱舞。

　　彭程的眼睛一落到閃著銀光的鋼管上，臉色倏然一變，旋即起身，對譚虎說："這個太沒意思，我不感興趣。"

　　"哎，等等。"譚虎追出來，揶揄道："老兄，你也太古板。這種脫衣舞還不是從美國流行過來的，沒必要把它當作洪水猛獸。消遣嘛，何必認真？"

　　"我沒把它當成洪水猛獸，實在是沒興趣。"彭程再次強調。

　　"好，好。"譚虎妥協道："那，我們去包廂唱唱歌，聽聽音樂？"

　　音樂？什麼音樂？美妙的琴聲不但能感動禽獸，還能使所有遲鈍、玩固、狂暴的人們轉移本性。這裡面能有什麼音樂？不過靡靡之音罷了，聽了只能讓人像黑夜一樣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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