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過客,匆匆 | 上頁 下頁
九〇


  程少臣想去抱她,手已經碰到她,卻又收回來,最後只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肘,她瘦,只一隻手就能圈過來。他在那裡停留了一會兒,慢慢地說:「我是真的覺得對你非常的抱歉,也對我們後來的結果遺憾,所以希望可以彌補。」他說得慢,一字字地斟酌,最近他說話常常這樣,「我們……尤其是到了最後,是我任性和衝動了。我一直覺得婚姻裡的女人偶爾任性衝動一下,算調劑,甚至很有趣,但男人一旦這樣,就很容易造成嚴重後果。我明明那麼清楚,甚至還去勸誡過別人,竟然還是犯了這種錯誤。比如,強迫你做不喜歡做的事,還有,關於……那件事,不想去聽你的解釋,其實當時我就已經知道,你明明已經是準備要跟我說,我完全應該體諒,卻偏偏要把本來可以扭轉的事情搞僵。這兩件事,後來我怎樣為自己開脫也沒有辦法釋懷。」

  「你何必放不下,其實我都沒介意。關於那一晚,我們已經做過那麼多次,也不差那一次,除了失了點面子,你也沒真的傷到我,我沒必要記恨。雖然我一直矯情,但不至於要裝到那種程度。至於後果,就當是我們失誤了一回好了。至於後來……其實你沒冤枉我,你見到的那張手術預約單又不是假的,我本來就打算瞞著你去做,只是因為身體狀態不好沒有做成而已,如果沒有那麼多意外,其實你根本沒有機會知道這件事。」

  程少臣又不說話,但他的呼吸有一點點沉,像在隱忍著什麼。

  「你實在沒必要這麼坦誠。」他終於開口,帶出沉沉的呼吸。

  「我只是想減輕你的負疚感。」

  「那可真要謝謝你。」

  「不客氣。」

  這場溝通會可算到了尾聲了,其實應該鬆口氣,但沈安若覺得累,而且不安,似乎他們之間的太平日子又要被她攪和到頭了。出於職業習慣,她覺得這樣結束話題好尷尬,索性再加一個結語:「你看,我們哪裡有什麼誤會,完全是性格使然而已。你決不會為誰改變,我也從來都不想妥協。所以,你哪來的信心,我們只要重新開始就可以一切相安無事?」

  「睡覺吧,我累了。」

  「程少臣,我不是在試探拿喬,我說的每個字都很認真,縱使你會聽得不舒服。」

  「我知道。其實我寧可你在試探以及拿喬。」

  她除了工作,其他時候都極少說這麼多話,竟然真的累到有了困意。迷迷糊糊間覺得程少臣起身下床喝水,然後再無動靜。她睜開眼看他坐在籐椅上,整個人浸在淡淡的月光裡,似在想事情。她喃喃地說一句:「給我也倒杯水吧。你幹嗎不睡?」

  他把盛水的杯子放在她的床頭:「太熱,睡不著。我要再去洗個澡。」然後轉身離開。

  沈安若是被奇異的溫度弄醒的。程少臣從背後摟了她,嘴唇灼燙著她的後頸與耳垂。但他分明洗了冷水澡,全身都是冰涼的,貼著她的身體,害得她在這炎夏裡打冷戰。

  「別鬧了,我困。」沈安若用臂肘推他。

  但程少臣不肯放過她,把她的兩隻手抓到一起握住,空著的另一隻手執意地撩撥著她。每到這時候她都恍惚覺得他有人格分裂,一邊是專制地掌控全域的大男人,另一邊則是撒嬌依賴她懷抱的小男孩。前者她無力抵擋,後者她不忍推拒,總之結果都是她輸,丟盔棄甲,屈從投降,完全居於下風。

  ……

  「我根本沒說錯吧,你就是容不得局面不受你控制,被猜中心思,於是惱羞成怒。」他終於肯放過她後,沈安若蜷在他的懷裡,有氣無力地指控。

  「你存心把我們的關係搞得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在路上遇見我時當我是空氣,甚至不願與我同時出現在公共場合。你是不是覺得這種非法的關係很刺激,比我們之前更有趣?」他把熱氣全吐到她耳朵裡,害她又發顫。

  「對,就是這樣。你不覺得?」她存心要氣死他。

  「我只覺得你根本就是不負責任地利用我。」

  他在變相地罵她,她再笨也聽得出來。沈安若用蹬在他腿上的腳趾使勁撓他的小腿,因為她的手被他鉗制了:「你裝純潔。難道你沒利用我?你把我當你的攻堅項目,所以其實你自己也玩得有趣極了。現在裝出這副委屈樣子,不過是進度沒有如你所願,心理不平衡而已。」

  「你別把你的工作術語搬到床上來。」

  「結婚之於你就是一條可以鎖住我的鏈子,讓我跑不掉,然後你又可以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這樣整天費神費力地看住我。」沈安若一鼓作氣地說完。

  「好好,如你所願,我們就一直這樣下去好了。以後不要再提結婚這個話題了,我的頭已經被你繞暈了。」程少臣被她噎了有足足半分鐘,意興闌珊地說。

  第三十二章暗流湧動

  男人的自尊,有時候比糯米紙更薄更脆,用口水沾幾下,就會破。這麼不結實,誰能夠相信他們可以耐用一輩子。

  ——沈安若的Blog

  大概那天他們難得的交心談判真的把程少臣暈得不輕,以至於他都減少出現在她面前的次數了,當然按程少臣的說法是他最近忙。

  他出現也是半夜過來,帶一點酒氣,但是很清醒,有時候只是在她身邊躺下,很快沉沉睡去,有時候則故意弄醒她。大概當她在他身下被他一點點耗到全無抵抗之力時,他便得到征服的快樂,那受損的男人自尊也得到很好的修復。這男人的心思如此不堪一擊,經不得一點刺激,沈安若覺得非常的無語。

  那天沈安若與賀秋雁一起去看的江浩洋,其實還是程少臣送她回來的。江浩洋搬到一處很幽靜的舊式社區休養,她們費了很大勁才找到。

  「沒什麼大礙,我都是在當度假。」江浩洋臉色尚好,據說只是胃出血,每日有醫護人員過來打點滴,保姆按時過來給他做飯。

  他不怎麼喜歡人來人去的混亂,甚至都沒像其他人一樣住在甚為方便的公務員社區裡。生病期間躲在這裡的確避得開許多的是非。

  沒坐多久就有門鈴響。江浩洋自己去開門,她們在偏廳並沒出去招呼。來人是年輕女性,只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一共不到兩分鐘。

  江浩洋回來時神色平淡。賀秋雁笑他:「師兄,你正走桃花運呢。」

  「亂講。」他將淡淡的笑意轉向沈安若,沈安若垂下眼睛。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