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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沈安若決定立即撤離,不管是否失禮。

  程少臣那杯子裡其實只有三兩片茶葉,跟清水無二。因為她知他不喝茶,他喝不濃的茶都會胃痛。這跟別的無關,純粹是以為人本的待客之道而已。

  所以她一定要在張總的表情變得奇怪或者程少臣的表情變得僵硬前,離開這個是非地,反正只要尷尬的人不是她就行。

  沈安若換了休閒的衣服,單肩背著包,另一手拖著很小的行李箱穿過一樓大廳時,碰見林虎聰。

  「你出差?一個人?自己開車去機場?」

  「我要到機場接設計院的客人,時間差不多,我送你。」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

  林虎聰今日衣冠楚楚,想必客人是美女或者帥哥。他很快將車開到辦公樓的門口,接過她的行李箱。

  「你就帶這麼點東西?」

  「三天而已。」

  他一邊往後備箱裡放她的箱子,一邊回頭張望,結果關後備箱蓋子時,將自己的手指蹭了一下,竟然出血了。

  「不要緊,沒事。」林虎聰一邊說一邊將手指含到嘴裡,另一隻手還顧得上幫她開車門。

  沈安若敏捷地將他的手指從他嘴裡扯下來,遞過去一張紙巾:「不衛生,會感染。你怎麼跟小孩子一樣。」

  他接過來包住受傷的手指,做一副怪樣:「止不住了,我暈血啊,怎麼辦哪。」

  他表情太誇張,沈安若被他逗笑,從包裡找了創可貼替他包上:「還能開車嗎?找司機幫你開車去吧。」

  「沒問題,這點小傷。」

  其實一共不到半分鐘的工夫,沈安若坐到副駕座,見林虎聰並沒上車,順著他的眼神方向看去,冤家路窄啊,程少臣竟然站在大樓的門口,應該是在等車過來,張總陪著他,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離他們倆只有幾米的距離。

  「程董,張總。」林虎聰打招呼,她也只好從車裡出來。本來她在朝林虎聰笑,那笑容就僵在臉上,慢慢地斂去,終於變得淡然,一言不發,跟他此刻面對她的表情完全一樣,其實程少臣剛才對林虎聰,似乎是笑了一下,轉向她時也換成同樣淡然的表情,眼神複雜,讀不懂其中內容。

  「手怎麼了?你送安若去機場?」張總問。

  「受了點小傷,沒事。我去接客戶,順路。」

  「開車小心。安若你一個人在外注意安全。」

  今天實在是……沈安若盯著反光鏡,微微地歎氣。

  「你跟程董認識?」林虎聰出其不意地問。

  「呃?」她沒聽清。程少臣的車就慢慢地跟在他們後面,這條路限速嚴格,大家都開不快。又換了車,但品牌沒變,車號又是99。他是她見過最喜新厭舊又執著得出奇的人。

  「你今天看安凱的程董那表情,就好像他欠了你錢似的。」林虎聰半調侃半認真,「微笑工程啊沈助理,面對可能是我們未來兩年裡最大的客戶,你的表情真不友好,我們那群小姑娘老婆娘們見到程董不惜長皺紋也要笑到嘴抽筋的努力,都要被你今天那表情給抹殺了。」

  難道真的有那麼明顯?「每個人都在對他笑,包括你。不會差我一個人。」

  「你看你看,不懂男人的劣根性了吧?全世界都對他笑也沒用,他只會計較那個給他臉色瞧的。」

  「少來了你,你以為全世界男人都跟你一樣小肚雞腸,得罪不起。」

  「哪兒跟哪兒啊,我今兒招你了啊?」林虎聰也向反光鏡裡瞥了一眼,「不過,沈女士啊,有個詞兒叫做欲擒故縱不是?如果你是存了心想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我看你已經成功一半了。」

  第二十三章 我那杯茶

  有失必然有得。得失之間,不必算計那麼清楚吧,多麼累。

  ——沈安若的Blog

  沈安若十分討厭出差,她極易水土不服,換了床便睡不著,在無論多麼高檔的賓館裡也總會發作輕度的潔癖,早晨晚上都要洗澡,一天洗很多遍手,用不慣別人用過的東西,即使都消過了毒。

  她自己住一間房,一整晚將電視頻道換來換去,後來設了定時關機,直到電視螢幕滅了,也仍然是清醒的,十分無奈,只好又坐起來重新開了電視。

  突然房間電話響起,嚇她一跳,接起來,卻是一個陌生的磁性男聲:請問女士需要服務嗎?

  沈安若腦子裡空白了0.1秒鐘,反應過來。

  「如果長得像年輕時的周潤發身材像如今的郭富城可以考慮,對了要會彈鋼琴,水準跟周傑倫差不多就成。否則就不必了,謝謝。」

  對方似乎是小聲罵了一句,掛了電話。

  寂寞或者惡作劇的客人,還是真正的特種服務人員?雖然常常聽說,但她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按說這家飯店口碑還不錯。想到某種可能,沈安若跳下床來,仔細查看了所有的門窗,連每一個櫃子都檢查過,真的沒有問題,於是又躺了回去。

  她自己都覺得剛才是多麼的無聊,她應該立即掛掉電話,然後投訴。換作以前,她一定會這樣。想來女人年齡到了某個階段,就真的會變得疲遝又無聊。剛參加工作時她總是不明白那一群姐姐們為何總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如今她已漸漸能夠體會。

  睡不著的時候,腦子裡就會浮現出很多的人和事來,比如程少臣。以前他一年裡總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時間都在出差,是否也會這樣換了床便睡不著?他的潔癖比她更嚴重,是否也會不停地洗手,什麼都不想碰?對了,他肯定是習慣獨自一室的,那麼遇上剛才的那種莫名邀請,又要如何處理?逢場做戲?直接掛掉電話?還是像她一樣無聊?再或者,他在外面時從來都不會寂寞?

  可是多麼可笑,無論如何,這些跟現在的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比剛才還要無聊十倍,翻個身,努力地想換個思考的內容,但是不一會兒,那個名字又跳出來,沈安若歎口氣。

  人的意志並不總是能夠淩駕於一切之上,她越來越有體會。程少臣遠離她時,她也偶爾會想起他,但覺得很正常,連她上小學時曾經送她巧克力或者曾經幫她背書包的男同學她都會偶爾想起,何況一個在她生命裡留下甚深痕跡的人。只是現在他的形影這樣的近,她漸漸開始不安,為了自己也說不清的理由。沈安若在睡意漸漸襲來之前想,或許應該聽從孫愛麗姐姐的建議,再找一個男人交往一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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