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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〇


  鬼見愁呼的長籲了口氣,大概是覺得已經勝券在握了,隨之放鬆了警惕,站在黑衣人後面大笑:「大姐,七大派忍者跟我過來,並不是聽任你調遣的,而是有自己的目的。你是目前江湖上碩果僅存的五行陣式高手,他們很希望汲取中華異術裡的精粹部分,彌補自己的不足。我想,假如他們能成功地控制星星,想必你就會不吝賜教,是這麼回事嗎?」

  圖窮匕見之後,鬼見愁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方老太太有心召集舊部殺賊,反倒是引狼入室,一朝鑄成大錯。這一點,完全違背了她的初衷。其實回頭想想,江湖上的新舊更替如維多利亞灣的潮水漲落一樣,每時每刻都在頻繁發生著,所有友情、愛情都無法承受時間大潮的侵蝕,該變的早就變了,而且是面目全非,令人不忍卒睹。

  「控制她,就憑你們的日本忍術?」方老太太有些動怒了,舉起手,向那六名黑衣人指了指,但右臂突然在半空僵直,無法動彈。

  「這是富士山狩魔派忍者的『天蠍座之魂』,只要進入入呼吸道,就會在未來四十八小時內功力驟減,直到降低為零。不過,只要安心調養,大約一周之內可以恢復正常。」鬼見愁摸著下巴奸笑著。

  日本忍者門派眾多,而且每一派都擅長閉門造車,研究出很多古古怪怪的藥物和暗器。自古以來,日本各派互相不通來往,所以很多東西被藏之于秘室,很少公諸於眾,僅僅是內行人物才略知一二。

  關伯的舊友遍及天下,見識更是廣博,昔日浪跡東北時對日本忍術也頗有涉獵。他對我說過,所謂「天蠍座之魂」實際就是日本浪人進入西藏後秘密收購曼陀羅花和尼泊爾「千仙迷醉」,然後雜之以日本島的鬼眼章魚毒液混合製成。這種東西經常用於忍者的偷襲行動,與中國的「雞鳴五鼓斷魂香」有異曲同工之妙。

  方老太太冷笑:「你果然早有計劃,知道我的『龜息功』已經練到最高層,普通迷藥無法奏效,才帶來了這種東西。昔日咱們聯手作戰時,每個人的弱點都不會瞞過自家兄弟,沒想到今天卻被你用在了這裡。」

  「大姐,我不是故意恐嚇你,之前小關離開這裡出門時,狩魔派忍者便潛伏到此地,只等一個最恰當的機會現身,毒藥早就放置在小樓的各個角落裡,安心伺候你們幾個上路。」鬼見愁嘿嘿冷笑起來,每一步都落在他的計算當中,方老太太和關伯的輕信,令他的計畫執行起來相當順利。

  黑衣人的袖口上果然刺繡著一隻高擎尾巴的紅色蠍子,那是狩魔派忍者的特殊標記。六個人扇形圍攏過來,準備出手。

  方老太太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強行將右臂拉下來,臉色越發難看。被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出賣是件令人非常憤怒的一件事,特別對方還是過去的仰慕追求者。兩下對比,才更顯出關伯的真情寶貴。

  「沈南。」方星突然轉向我。

  我猛的一愣,意識到她是有話要說,但此時我的雙腳也正在變軟,仿佛耳邊有一個溫柔的聲音一直在說:「躺下來吧,躺下來吧。」

  「這小樓是你在港島唯一的棲身之所,如果有人要把它瞬間炸毀,與強敵同歸於盡,你會不會恨對方?」她的神色如此冷漠,如同一塊毫無意義的白色堅冰。

  我立刻點頭,無聲默認。與關伯在小樓裡住了那麼久,對樓裡的一桌一椅、一床一凳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不想失去它。因為這是我的家,而且是普天之下唯一的一個。

  方星一聲歎息:「對不起,我不該提這種問題的,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我的心情忽然一動,她提及這個問題,一定另有隱情。

  接下來,我和方星幾乎是同時軟倒在地的,但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相隔十余步。

  「大姐,你怎麼說?」鬼見愁逼近方老太太。之前他向對方溫言軟語時,謙恭得如同一隻聽話的哈巴狗,此刻卻語氣輕佻,直把方老太太當成了自己掌心裡的獵物。

  「告訴你星星的秘密不是問題,但現在她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什麼事都可以自己作主,你為什麼不問問她的意思?只要她點頭,我就把秘密公諸於眾,讓所有人明白,就不會再處心積慮地惦記了。」

  方老太太一語雙關,但暫時的低頭忍耐卻是必不可少的,唯有如此,才能拖延時間,讓所有人活下去。

  鬼見愁啪的打了個響指,轉向方星。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猝然之間,窗戶中灰影一閃,又跳進來一個人,腳尖在窗臺上輕點,隨即撲向鬼見愁,雙掌並立如刀,喀喀兩聲,狠狠地插進了他的後背。立刻,鬼見愁的前胸露出兩隻血淋淋的怪手來,鮮血立刻在他的腳前滴瀝成了兩團暗紅色的血泊。

  鬼見愁負痛大叫:「是誰?是誰?」

  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個人正是關伯。

  第02章 閃電中從天而降的男人

  關伯的雙掌穿入鬼見愁身體裡,忽然發出一聲沉悶的長嘯,十二柄半尺長的月牙彎刃從脖頸、肋下、腰間、髖胯、雙膝、腳踝六個地方驟然彈了出來,將鬼見愁的身子牢牢鎖住。頃刻之間,兩人身上的血跡混在一起,血花亂飛之中,誰都分不清哪些來自關伯,哪些來自鬼見愁。

  「對大姐無禮者,殺無赦!」關伯又是一聲冷澀的斷喝,嘴裡狂噴出一大口鮮血,灑落在鬼見愁後腦上。

  月牙彎刃死死地切入鬼見愁的肉裡,他只要稍微動彈,被割裂的傷口處便會飛濺出一道血箭。

  「小關,你終於肯動用『相思鉤』殺人了。昔日你不是說,畢生只用它懷舊,絕不用之於殺人。兄弟,咱們跟隨大姐闖蕩江湖時,曾歃血為誓,一起立下『輕生重諾、諾毀人亡』的誓約。現在,你毀諾出手,或許就是最終的死期到了——」鬼見愁臉上仍然能夠浮起笑容,比起氣息奄奄的關伯,他的戰鬥力要強盛十倍。

  「不錯……『輕生重諾、諾毀人亡』,大姐一聲令下,無論水裡火裡、刀山劍林,我也絕不說半個『不』字。這一生,我只為她信守諾言,退隱港島一隅,絕不離開半步,隨時等候她的召喚。我沒有毀諾,比起大姐來,天下女子都是凡俗草芥,不值得我掛懷,只有……你……」關伯艱難地扭過頭,向著方老太太微笑著。

  強敵環伺之中,他的目光如此深情,完全拋掉了老年人固有的羞澀。

  方老太太的眼眶中微微有淚光閃動,就算我身為男人,聽了關伯的表白,都會大為感動,何況是身為當事人的她。

  「你的表白,來得實在——太遲了!或許早一年、早五年說,我們就不會各自活得如此悒鬱。小關,其實我心裡……我心裡早就……」她的臉陡然羞紅了半邊,舉手拭淚,借此遮掩窘態。這是一個最不適合表白感情的時刻,而且也是關伯最後的彌留階段,他像一根燃燒到最後一滴淚的紅燭,生命即將隨著末日的輝煌而結束。

  「你喜歡死,那就去死好了。」鬼見愁的笑容愈加詭秘,身子一扭,立刻脫開相思鉤的月牙彎刃,瞬間鑽入地下,又在三步之外冒出來,雙臂一振,扭住關伯的肩膀。憑他的大力鷹爪手功夫,此刻撕裂關伯已是易如反掌。

  「小心!」我的提醒來遲了半步,關伯刹那間受到反制,毫無還手之力,在鬼見愁雙爪的一抓一捋之下,啊的一聲慘叫,雙臂從肩至腕,已然骨節寸斷。鬼見愁的「忍者隱形術」極其高明,在場的所有人都低估了他。

  「我有那麼多人在外面,你還敢反抗?」鬼見愁撮唇呼哨,院子裡忽然冒出了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足有一百餘個,把小院塞得滿滿當當。他向方老太太隱瞞了太多事實,包括從日本帶過來的援手人數。當然,他的馳援港島本來就是一幕演給別人看的話劇,現在大概到了謝幕之時了。

  「你……真是我們的好兄弟,枉我當年費那麼大的力氣送你跑路。」方老太太怒極而笑。眼睜睜看著關伯為自己而死,她心裡肯定不會好受,但在全體受制、無從反擊的情況下,大家又有什麼辦法呢?

  鬼見愁放開關伯,緩步踱到窗前,輕輕咳嗽了一聲,立刻有人走近,用日語稟報:「已經控制小樓方圓二百米範圍,封鎖一切消息,港島警方毫無察覺。樓頂安排了遠端狙擊步槍和連環炸彈,臨街小巷裡也佈置了嚴密的巡察哨,萬無一失。」

  我能聽到樓頂有人踮起腳尖走路的動靜,檢查槍械時的「喀啦」聲也連續響著,可見鬼見愁帶過來的人馬絕對不止一兩百名。

  「很好,有敵人靠近,立刻狙殺,先斬後奏。還有,兩小時後全體撤離,帶上我的三個小保險櫃,跟龍集丸號聯絡好,咱們一到,馬上離港。只要到達公海,就會有另外三支人馬前來接應。這一次任務完成得很順利,所有人員都會得到皇室的特別獎賞,大家再用心點!」鬼見愁能在日本混得風生水起,證明這是一個極有能力的高手,可惜為了名利出賣自己的兄弟姊妹,已經犯了江湖上最大的忌諱。

  窗外的人畢恭畢敬地答應著,隨即吹了一聲尖銳悠長的口哨,四下裡也有口哨聲遙相呼應著。

  「我的人控制了這一區域的所有位置,大姐,剛剛我們的談話被小關打斷,現在可以接著說了。不過你只有兩小時時間,希望能好好珍惜,免得我失去了耐心。」他向狩魔派忍者揮揮手,其中一個黑衣人立刻舉起吹筒,對準了方星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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