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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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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絲的身體正在失去溫度,我聽到頭頂的天窗漸漸有了動靜,仿佛有幾隻小老鼠在爬來爬去。 「唔,真是個不錯的結局,幸好我沒有馬上離開。事實證明,只有聰明人能夠笑到最後,無疑我就是那個幸運的聰明人。」天窗上垂落下一根繩子,司徒守得意地自言自語著滑了下來,輕飄飄地落在平臺上。 「哦?你還活著?」他看到我仍然睜著眼睛,禁不住小小地吃了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怪笑,「哈哈,沈南,你的運氣實在糟透了,英雄救美卻落了個同上斷頭臺的下場。要知道,靠在你懷裡的是大名鼎鼎的『鐵血鳶尾花』啊,不是紅燈區的舞廳小姐。她的確漂亮,漂亮得要命,隨時都能要命……」 他的手裡平舉著一柄手槍,但目前的情形下,任何武器都是多餘的,畢竟我已經連中了六顆致命子彈,就算有六條命也活不下去了。 「你還沒走?一定要留到最後?」我聯想到他離開之前的猥瑣樣子,心裡立刻升起一陣厭惡。 「走?你忘了,我的名字有一個『守』字,自然在任何問題上都要『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一直留守到最後。父母當年給我們兄弟起名字的時候,寓意就是『哥哥開闢事業、弟弟守住家業』,有始有終,善始善終。不過,哥哥的事業進行得太順利,所以有些大意了,沒能逃過老龍那一劫。他之所以失敗,是太低估了紅龍兄弟們的智商和毒辣,而自己又不懂得『韜光養晦、以退為進』的重要性。還好,我在最正確的時候做了最正確的決定,要巴克納和嚴絲自相殘殺,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翁之利。最最重要的是,嚴絲能夠向你出手,為整件事畫下了一個最完美的句號。」 他揚起手臂,把那柄槍丟到平臺下麵去,故作灑脫地拍拍手,大步向我走過來。做為這場戰鬥中的唯一勝利者,他的確有權利自鳴得意地感慨一番,然後攫走應該屬於自己的勝利果實,但我目前還看不出所謂的「果實」在哪裡。 「看起來,你不像是中彈、中毒的樣子,但嚴絲的毒液子彈從來沒有落空過,這可有點奇怪了?」司徒守走到我身前五步遠的地方,狐疑地停下來,摸著下巴自言自語。 「是嗎?我的臉色什麼樣?連中六彈之後,真的還能保持正常嗎?」我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子兩側,前胸衣服上沾了好多嚴絲吐出的血,看起來一定會很狼狽。 司徒守猛的大笑:「哈哈,我怎麼糊塗了?就算你用深厚內功逼住傷口裡的毒液,也熬不了十分鐘。現在,我必須得好心好意送你一程,在你頭頂百會穴上拍一掌,讓你安心地隨嚴絲小姐一起奔赴西方極樂世界。說老實話,跟這麼漂亮的美人一起死,也算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豔遇,你就安心去吧——」 他大踏步地走過來,輕輕抬起右掌,虛罩在我頭頂。 「看在你哥哥面子上,今天到此結束好嗎?畢竟剛剛我和嚴絲都放過了你。現在,你轉身離開,就當是沒有回來過,怎麼樣?」我的嘴唇有點幹,嗓子也開始沙啞起來,坐直了身子,平靜地望著司徒守的臉。 他又一次壞笑起來:「離開?那也得等到你死了,我找到嚴絲小姐身上的藏寶圖再說。知道嗎?紅龍早年囤積在海外的不僅僅是瑞士銀行的巨額存款,他那種精明人物,早就知道美元和美國人同樣靠不住,所以弄了一大筆黃金,藏在瑞士北部的大雪山裡。如果不是為了這些東西,我哥哥何必帶著報恩錢來跟老龍套近乎?這是二十一世紀,不是騎士千里勤王的年代,什麼報恩、死士、信仰、榮譽之類的,騙鬼去吧!」 哲人說的沒錯,真相總是赤裸裸的,令人不寒而慄。當司徒開拿出報恩令來,聲明是為了報老龍的恩才極力邀請我去別墅時,我曾為此而感動過。司徒守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竟然把乃兄身上的偽裝光環一把撕下來,不留一點情面。 「該是交代遺言的時刻了吧?方星小姐那裡,有什麼要我轉達的嗎?」司徒守又一次暴露出了得勢便張狂的一面。嚴絲說的沒錯,剛才放走他,的確是一個可怕的錯誤。 「你呢?生命之中除了寶藏,總也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吧?」我冷冷地反問。 「我的好日子還長著呢,無需你替我著急。記住,以後千萬不要相信朋友,更不要相信朋友的弟弟,但那是十八年之後的事了,希望你下一次投胎轉世——」他忽的醒悟到了什麼,掌心驟然發力,竟然使出「太極化骨綿掌」的功夫,以十成勁道拍在我的頂門百會穴上。 江湖上的太極門派共有三大家,除了中國大陸的陳家以「修身養性、武德第一」為立派宗旨外,東南亞的楊家和美國三藩市的趙家都以技擊性為主,力求一招制敵、不留後路。司徒守所用的,正是趙家太極拳門下最狠辣的一種掌法。 「啊——」一掌過後,他陡然失聲慘叫起來,托著自己的右腕向後急退三步。 我緩緩地起身,伸手入懷,把六顆子彈握在掌心裡。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竟然連子彈都能擋住,還有我的化骨綿掌——天哪!哥哥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你的確不是普通人,我的手臂……」他噗通一聲跪下來,顧不得自己已經粉碎性骨折的掌骨和腕骨、臂骨,用力地在地上磕頭,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中國外家硬功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時,的確能達到不怕刀砍斧剁,不懼槍械子彈的驚人地步,譬如說少林派七十二絕技中的「護體金鐘罩、金剛鐵布杉」以及發源於大陸兩廣、雲貴一帶的「十三太保橫練、莆田龜殼神功」。不過這一次,我只不過是提前用護體神功戒備,卸掉了掌心雷子彈上的力量,並非像司徒守想像的那樣,能夠赤手空拳擋住子彈。 同樣情況下,如果嚴絲是用軍用手槍向我射擊,結果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我走到司徒守面前,張開五指,六顆子彈叮叮噹當地落地,彈落在他腳邊。 「沈大哥,只要你饒了我,那藏寶圖什麼的都歸你,我願意做你的馬前走卒,吩咐我幹什麼就幹什麼,絕對老老實實服從命令。求求你,求求你……」他伸出左臂,一把攬住我的小腿,那種可憐又可笑的樣子讓我再次感到厭惡。 我抓住他的肩頭,一把將他拎起來,盯著那張表情扭曲的臉,像是看著一隻善於偽裝自己的變色龍。員警轉眼就到,我是不是該再給他一次機會,及時放他離開呢? 「沈大哥,藏寶圖就紋在嚴絲的前胸上,我口袋裡帶著相機——不,不不,我用匕首把那幅紋身全部割下來,帶回去供你慢慢參悟。我這就去,這就去。」他手忙腳亂地取出一柄小刀,膝蓋著地,向嚴絲爬去。 自古以來,黃金白銀動人心,不知有幾千萬人就是死在這種貪念上。假如司徒守的話全都是真的,那麼昔日司徒開的死也是死得其所,沒有什麼需要抱歉的了。 「算了。」我出聲制止他,「嚴絲死了,就讓寶藏的秘密永遠湮沒吧,不要碰她的身體。」 在我看來,嚴絲的死因最終要歸結于紅龍的洗腦,那種「轉世重生」的理論聽起來如此荒謬,她居然深信不疑,並且要帶著我一起死。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最怕身不由己地入了魔道,心靈被邪惡理論蒙蔽,然後不辨東西,聽憑別人指揮行動,直到甘心情願地奔赴黃泉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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