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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他不是,只是一個跟我比較像的男人罷了。難道,他就是你說的『海市人』?」我繼續向下翻,卻是一張手握飛刀的特寫。刀在掌心,被那人的拇指輕扣著,刀尖指向食指之間,鋒刃緊貼於掌心的地紋、人紋之間。

  「沈家刀法,不問天時,只憑地利與人和兩項。天時,無法自控,無法審度,所以有時候難免逆天時而動,在先機上已經落於下乘。做可做的,全力以赴;做不可做的,同樣要全力以赴。所以,沈家弟子行事,謀在人,而成在天。」

  這是關伯告訴我的沈家祖訓,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要默誦三遍。

  沈家刀法同樣是遵循「地利」與「人和」兩項,發力于丹田之內,出刀於掌紋之間,一切掌法全在意念之內。

  看到這張畫,我已經明白對方與沈家必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種手法則與我所修練的同出一轍。

  「你在海市蜃樓中見我,教我刀法,忘了嗎?」不知何時,巫師已經靠在我肩上,幽幽地連聲長歎。

  「那不是我。」我冷冷地糾正她。

  「可我知道,那的確是你。當『九鬼骷髏幡』振響時,我明白你已經抵達這裡,才令蘭科納上去迎接。不信,你聽,它仍在搖動,你真的就是今生我要等的那一個。海市人,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做你的女人。」她急急地向下說,一邊舉手按在我嘴上,示意我不要打斷她,「這是一個預言,來自我們鬼羽族的最古老預言,誰若得到海市人的愛,將會洞悉過去未來,成為阿拉伯世界裡真正的無冕之王。」

  我側耳傾聽,書桌旁的帷幕後面,的確有一串銅鈴在隱隱振響著。

  巫師滑步走入帷幕後面,重新回來時,手裡舉著一面灰白色的布幡,約兩人高,最頂端系著一串瘦小的骷髏,每只骷髏嘴裡都銜著一隻古色古香的金黃色銅鈴。

  鬼羽族屬於阿拉伯世界裡的流浪民族,如同草原上的遊牧部落一樣,他們也終生不會駐紮某地,永遠在不同的綠洲之間遷徙著。在某些方面,他們與吉普賽民族又很相似,篤信預言的力量,用這種藥水浸泡過的異鄉人骷髏製造成巫師的預言幡,往往能夠靈驗地指引著全族下一步的行動路線。

  在港島的異術界,老一輩預言家們對鬼羽族的「九鬼骷髏幡」非常感興趣,但卻沒人有機會得到那東西。

  「幾百年來,族人數千次遇到海市蜃樓,數百次看到海市人的存在,但卻僅有我一個人進入其中,跟隨海市人修練飛刀。那時候,我已經迷戀上他,按照預言的指引,進入巴格達,然後又轉徙到鬼墓之下,等待宿命的降臨。你不是海市人,我知道你是沈南,但冥冥之中,你們其實是一個人。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了——」

  巫師的語氣飽含著欣喜與哀傷,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讓她的表情看起來古怪之極。

  海市蜃樓在沙漠上出現的頻率極高,但那畢竟是由於陽光和大氣層折射而產生的虛幻景象,幾乎沒有進入其中的可能性。那麼,巫師述說的究竟是怎麼回事?是非常近似于現實的某種幻覺嗎?是誰教會了她沈家秘傳的飛刀?

  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了,身體也在害冷,摸摸額頭,已經變得滾燙了。

  那些圖畫足有百余張,描繪的都是巫師說的那個海市人。圖畫畢竟不是照片,再生動傳神,仍然不能明確地表達出對方的身份。

  我不會接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阿拉伯女孩子,這一點無需考慮。當我起身告辭時,頭重腳輕的感覺更明顯了,幾乎要靠扶住牆壁來維持身體的平衡。

  「沈先生,你已經有了心魔,不接受鬼羽族幫助的話,心魔爆發,你就會變成另一個人,一個魔鬼的附庸。知道嗎?我們是在鬼墓下面,一個無限靠近魔鬼的地方,只要黑暗之門打開,隨時都會成為魔鬼的祭品。」

  黑貓又出現了,巫師招招手,它便輕盈地躍到她的懷裡,用那雙黃褐色的眼睛詭異地盯著我。

  我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知道該怎麼做。」

  這種赤裸裸的威脅對我毫無用處,在沒有弄清所有疑點前,我只會相信自己的判斷,而不是一個陌生人以訛傳訛的告誡。

  重新回到長廊裡,我故意裝成記錯路徑的樣子,向走廊盡頭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每隔二十步左右,兩側就會出現同樣的磨砂玻璃門,門後面靜悄悄的,看不見人影,也聽不到人聲。

  「伊拉克士兵會藏在哪裡呢?還有武器、給養和寶藏——」相信寶藏是無情最關心的,因為她秉承了唐槍的處事理念,總以為埋藏在地下的寶藏屬於第一個發現者,比如像唐槍這一類的盜墓高手。

  走廊盡頭是堅實的石壁,表面看上去沒有什麼明顯的縫隙和暗門。

  「喂,沈先生,你走錯路了。」巫師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來,隨即無聲地跟到了我的背後。

  我疲憊地轉身,苦笑著搖搖頭:「對不起,我有些頭昏腦脹的,實在記不清來路了。」在我看來,這道石壁上一定暗藏著某種機關,就像被蘭科納開啟的那個能夠旋轉的圓形大廳。

  「我送你回去,在這裡不要亂闖,會出危險的。」她伸手來抓我的手腕,被我巧妙地踉蹌著閃了過去。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此時此地,我沒有閒心考慮男歡女愛和風花雪月,只在為身陷虎穴而隱隱擔憂。

  方星無疑是在玩火,雖然不瞭解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但麥義已死,即便「無線電通訊管制」再嚴格,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只要蘭科納等人識破了她的假身份,就是我們的滅頂之災。

  「沈先生,你的夫人是不是一起跟來了?」巫師毫無來由地問了一句。她的長袍拖曳在堅硬的地面上,不時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走廊裡看不見一個人影,仿佛是一個死寂已久的世界。

  「沒有。」我簡單地回答,努力控制著自己虛浮的腳步。

  「沒有?但我分明感到當年月光海市里的另一個人也到了,就在蘭科納的房間裡,難道不是她?」巫師在自己的額角敲了敲,似乎比我更困惑。

  「我累了,不想再談這樣的話題。」這是實情,我的額頭滾燙,每次開口,嘴裡都會噴出熱氣,已經處於難受萬分的高燒階段。現在,我最渴望有一張柔軟的床,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來睡上三天三夜,但卻不是在巫師這裡。

  要想安睡,最起碼身邊要有自己信任的人,比如方星和無情。

  「我看到過尊夫人的樣子,就像沙漠裡的玉雕石像一樣,美麗、聖潔、端莊——她怎麼了?已經不在了嗎?難道隨著月光海市的消亡,你們的世界也發生了變化?沈先生,你到底為什麼要否認我們曾經見過?你親手教會我那麼多,難道心裡沒有留下我的影子?明月為證,大漠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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