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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我的飛刀後發先至,占了靠近門邊的便宜,在警員身前三步之外射中阿倫爾的刀,半空裡發出「叮叮叮叮叮」五聲,把他的刀攔腰斬成兩段,四散落地。即使在為他感傷時,我也絕對沒有放鬆警惕,而不是像何東雷那樣以為大局已定,可以大大方方地坐下來擺造型了。

  阿倫爾抱住阿夏就地一滾,那個動作,像極了在酒吧的黑暗中我抱著方星翻滾時的情形。他的手插入了阿夏的褲袋,再度伸出來時,大口徑手槍的火舌立即噴濺出來,沖在最前面的警員中彈,半個腦袋都被轟掉了,像一隻半空跌落的西瓜。

  我再次後退,撤在一台髒兮兮的冰箱後面,通過側面牆上的鏡子,冷靜地審視著阿倫爾的動作。其餘警員馬上各找掩體隱蔽,沒有何東雷的命令,大家都不敢開槍射擊。

  那種槍的容彈量為十二發,射殺警員用掉一發,射空三發,阿倫爾陡然跳起來,舉槍指向窗外,再次扣動扳機,將剩餘的八發子彈全部射了出去。槍聲、彈殼落地聲、他的激憤咆哮聲混合在一起,直到「喀」的一聲,撞針擊空。

  何東雷在子彈空隙中輕盈地閃避著,用的是鷹爪門的「雪泥鴻爪連環步」,要想憑藉手槍射中他,的確非常困難。

  我不以為他會再給阿倫爾換子彈的機會,果然,「喀」的那一聲清清楚楚響過之後,他飛旋的身子立即停下來,沉穩地叉開雙腿,雙手抱槍,指向窗子。

  「噗——」,阿倫爾的右肩炸開了一個大洞,整條右臂飛了出去,握著那支已經射空了的手槍,落在阿夏倚過的櫃檯上。

  他搖晃了兩下,左手又向阿夏褲右邊褲袋裡摸去,那裡想必藏著另一柄手槍。

  「噗——」,又是一聲槍響,他的左臂也被轟掉了,立刻隨著阿夏一起跌倒,滿地血如泉湧。

  何東雷越過窗子,大踏步地向前走,槍口一直頂在阿倫爾的額頭上,用力戳著,緊咬著嘴唇。那副樣子,似乎隨時都可能再度開槍,轟碎阿倫爾的腦袋。這種狀態下,他不是一名員警,而是一個毫無殺戮底限的屠夫,將別人的性命隨意玩弄於掌心裡。

  幸好,他最後收回了長槍,丟給身邊的警員,大聲吩咐:「叫救護車,送去醫院後嚴密看護,不許任何人接近。」

  我走出冷飲店,直射的陽光有些刺眼,此時心裡百感交集,像是看了一場煽情的悲劇電影一般,喉結不斷地哽住,呼吸也變得不能順暢自如了。

  剛剛踏上過街天橋,方星已經從彼端飛奔著上來,長髮胡亂飄飛著。我們的視線立即膠合在一起,同時加快了腳步,恰好在天橋正中碰在一起。

  「沈先生,你沒事吧?楊隊長還在仙迷林酒吧裡,收到報告說對面的冷飲店發生槍戰,你也在場,還有薩坎納教的『鴛鴦殺手』——現在你沒事,我總算一顆心放下了!」她的左手用力壓在心口上,兩頰也漲得通紅,可見是一路心急火燎地跑來的。

  「我沒事。」被人深切關心的喜悅感悄悄湧上來,我忽然覺得,方星的冷漠外表不知不覺已經融化殆盡了,我們之間沒有隔閡,只有彼此牽掛、相互維護的深情。

  在酒吧裡,我可以奮不顧身地保護她,現在,她又真心的惦念我,在戰鬥中建立起來的感情才是最純粹乾淨的。

  天橋上沒有路人,腳下是川流不息的各種車輛,車窗玻璃不斷地反射著耀眼的白光。

  我跟方星靠在一起,激戰過後,兩個人同時有些倦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不知什麼時候,我的右手繞過去,輕輕環住了她的肩膀,像一對悠閒的戀人一樣緊緊依偎著,忘掉了四周的一切市聲人影。

  「如果可以拋開一切,就此長久相依該多好啊?」我心底裡由衷感歎著,倦意更深。單飛的日子過了太久,也許是該找個稱心如意的女朋友安頓下來的時候了。

  方星沉默不語,長髮飛旋上來,有意無意地繞住了我的脖子。

  良久,救護車的呼嘯聲從遠方刺耳地響起來,驚醒了我們的好夢,同時退開一步。方星甩了甩長髮,一絲羞赦悄悄浮上眼角眉梢,只是一秒鐘的閃現,馬上又恢復了鎮靜:「沈先生,我和薩坎納教毫無過節,無論怎麼算,他們都不可能找上門來尋仇,你有什麼看法?」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何東雷已經倒背著手上了天橋,目中無人地大步向這邊走過來。

  「看法都不重要了,鴛鴦殺手已經倒在何警官的槍下,我真懷疑,他跟這些阿拉伯人有什麼血海深仇,值得採用如此過激的手段?」

  方星長歎,雙手握在欄杆上,迎著燦爛的陽光:「一切,都是當年的『九一一』慘劇造成的,他的女友就在世貿中心的一家跨國財經事務所裡任職,被劫持的飛機撞上大樓時,那家事務所的辦公室首當其衝。」

  「九一一」給世界歷史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瘡疤,全球每一個國家幾乎都有人喪命在那場慘絕人寰的自殺式撞擊裡。

  何東雷走近我們身邊,冷冷地盯著我:「沈先生、方小姐,在談什麼?在研究我的歷史?」

  我現在能理解他為什麼對恐怖分子恨之入骨了,一個男人在那種世界格局的大背景下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除了向整個恐怖主義勢力宣戰外,還能有哪一種行之有效的發洩方式?

  「沒有,我想說,謝謝你救了我。」我向他伸出右手。

  「不,你心裡在指責我,不該殘忍地將人犯一個射殺、一個重傷,對不對?」他也伸出手與我相握,冷冰冰的像一塊剛剛從冰箱裡取出的鐵塊。

  「真的沒有。」我搖搖頭,如果換了是我,也會被徹底激怒。

  「沈先生,在我眼裡,他們不是人,而是一群不可理喻、永遠無法馴化的野獸。古人不斷地告誡後輩,不可養虎貽患;我在西點軍校的導師們更是不止一次地強調過,對恐怖分子仁慈,就是的對全人類的巨大犯罪。所以,我,何東雷,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使命就是殺光所有的恐怖分子,變成那群地獄小丑的最終剋星——」

  第06章 唐槍失蹤

  何東雷的臉色並不比眼睜睜看著阿夏中彈時的阿倫爾好看,其實做為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一旦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好像頭頂的天空塌掉了一樣。

  「或許何警官與沈先生可以合作,恐怖分子對於和平社會的嚴重危害有目共睹,相信二位的合作,一定能為掃清中東人探入港島的觸角打下堅實的基礎,是不是?」

  方星臉上的笑容陽光一樣感染著我,只是卻融化不了何東雷堅冰一樣的神情。

  「沈先生,薩坎納教進入港島的目的名義上是為了破壞『保龍計畫』,真實目的,則是聯絡港島的黑幫,把恐怖行動的目標擴展到東亞領土上來。鴛鴦殺手只是他們的先遣部隊,奧帕死後,他的堂侄塞萬提蘇已經接管了教派裡的所有力量,野心勃勃地組建了一個名為『阿拉伯恐怖聯盟』的團夥。『紅龍』的餘黨此時處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地步,如果兩方勢力以港島為戰場的話,這顆偉大的『東方之珠』很快就要在汽車炸彈的隆隆爆炸聲中化為廢墟了。」

  何東雷凝視著遠處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漸漸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我能做什麼?何警官,只要是對港島市民有利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奮不顧身地去做,隨時都願意配合警方行動。」

  先前我對何東雷誤會太深,以為他只不過是憑著美國高級警官的身份裝腔作勢、作威作福,一旦明白他心裡蘊藏的深刻仇恨之後,忽然覺得,他是一個真正敢作敢當的好男人,用全部的身心向恐怖分子宣戰,並且為此奮鬥終生,換成是我,也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去做。

  「謝謝你,沈先生。」何東雷與我第二次握手,不再冷若冰霜。

  這是港島大街上最普通的過街天橋,但我跟何東雷的這次握手,卻是兩個真漢子之間的交流。對他殘酷射殺阿夏的那件事,我已經釋然,畢竟阿夏槍下也有近千條無辜性命,出來混,總有一天要還的,攫取別人性命的終究會以自己的生命來抵償。

  看著警車呼嘯而去,方星動聽地笑起來:「兩位的握手預示著一次偉大的合作,是港島民眾之福,可惜沒帶數碼相機,無法完整的記錄下來。」

  何東雷臉上的笑意一掠而過,放開我的手,整了整領帶,大步過橋,走向仙迷林酒吧。

  「沈先生,謝謝你在酒吧裡救我,但那些薩坎納教的人冤魂纏身一樣,不知道下一步會搞出什麼事來,這次殺了趙工,咱們的計畫只怕又要拖後了。」方星的眉不知不覺皺起來,趙工的死實在是個突如其來的意外。

  我們一起緩緩走下天橋,站在釘庫道的街角,不約而同地凝視著對方,異口同聲地問:「達措怎麼辦?」

  相信方星比我更在意達措的生死,她肚臍上的鷹蛇旗幟與達措完全如出一轍,或許能夠證明他們來自於同一個地方。

  方星不好意思地甩了甩長髮:「對不起沈先生,那個夢和上一次達措的夢囈,都提示我『使命』兩個字,仿佛我本身帶著與生俱來的某種任務,就像……就像……活佛轉生一般,你說奇不奇怪?」

  「或許,讓達措蘇醒,會對揭開真相有用處?」我試探著問。

  在老杜看來,達措腦子裡的血瘤隨時都會有爆發的危險,他目前採用的低溫冷凍方式,能夠極其有限地控制血瘤的擴張過程,如果貿然將他轉移出零度艙,後果無法想像。所以,我的提議非常冒險,並不值得嘗試。

  方星長歎著搖頭:「只怕是飲鴆止渴啊——」她的目光茫然地追隨著一輛又一輛疾馳而過的車子,顯示出心裡的極度困惑。

  活著,但不知道為什麼而活著,的確令人鬱悶。就像我看到父母謹慎地保留下來的那張照片,卻不知道碧血靈環到底藏著什麼秘密一樣。這個世界,我們能夠探知的範圍比起永恆未知的部分,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還有一個辦法,要不要聽?」我挺了挺胸,努力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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