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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方星失望地歎了口氣:「小賢,你先去吧,可以暫時管理仙迷林酒吧的事務,需要特別注意進入這條街的阿拉伯人,不管來自哪個國家,只要與中東形勢沾邊的可疑人物,馬上報告。」

  小賢低頭答應,隨即補充了一句:「小姐,今天上午葉小姐從辦公室離開之前,鐵蘭曾經在接待室的兩道門上偷偷佈置了一些東西,應該就是針對她的。幾小時前,我接到眼線報告,葉小姐回到公館後立刻昏迷了過去。我已經偷偷把那些東西取到了一些樣本,就在這裡——」

  她向前走了幾步,把掌心裡的兩隻玻璃瓶子輕輕放在桌上。

  方星先不看瓶子,在黑暗裡沉靜地問了一聲:「小賢,你認為那是什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被派往鐵蘭身邊,已經六個半月。以你的聰明才智,必定對他慣用的蠱術有所瞭解了?」

  做為一個掌握權柄的領導者,方星的一舉一動都進退自如、張弛有度。她不讓小賢再度犯險是關心下屬,讓小賢講出自己的觀點是充分的信任,在我看來,她統攬全域的調度水準絕不遜色於港島任何一個幫派堂口的當家人。

  其中一隻瓶子裡放的是一條閃著銀光的纖細小蟲,在瓶底蜿蜒扭動著。

  我的心猛的一沉:「這不是鐵蘭說過的『冬眠蟲』,而是另外一種更高深的蠱蟲。」

  小賢略微考慮了一下,坦然回答:「小姐,我懷疑鐵蘭要在葉小姐身上大動手腳。從我接近他的這六個月裡,葉小姐總共來過七次,每次離開之後,鐵蘭總會把自己鎖在工作間裡,一會兒狂笑,一會兒哀嚎,並且嘴裡叫著一個女人的名字——」

  她不安地抓了抓垂在腮邊的頭髮,黑亮的眼珠一轉,在我身上一瞟而過。

  「我猜,他叫的一定是『納蘭小鳳』這個名字。」情之為物,傷人深重,正是因為葉離漢生生奪走了納蘭小鳳,才令鐵蘭流落到現在的地步。

  「對,是納蘭小鳳,也就是葉小姐的生母,不過已經過世了。」小賢還年輕,對於這些顛倒複雜、恨愛不清的感情糾葛,始終弄不明白。

  方星輕輕點頭:「那些情況,你以前彙報過了,我只想弄清楚這兩樣蟲子到底是什麼?」

  我拿起瓶子,凝視著那條僅有一釐米長、卻長著兩個銀色腦袋的古怪小蟲,徐徐地吐了口氣:「方小姐,這是代表越南異術師們最高境界的『情蠱』,而且是最稀有的『王后蠱』。」

  方星長長地「哦」了一聲,顯然知道「王后蠱」的來歷。

  自古至今,異術師們對「喜怒哀樂」這四種人類的基本感情都做過前赴後繼的研究,發現完全能夠通過蠱蟲的力量,左右這些情感。當今世界上,對於「情蠱」研究最為透徹的,當屬非洲的某些居住於窮山惡水深處的部族。

  「王后蠱」屬於索馬里可考卡路族的發明,但在連年的饑荒戰火中,異術師們已經沒有用武之地,跟那些四散逃亡的流民一起,輾轉遷徙,很大一部分在南亞、東南亞一帶定居下來。我懷疑,鐵蘭手裡的這些東西,就是來自於非洲人的傳授。

  雙頭蟲,代表的含義是「愛情是橫貫男女心中的雙刃劍」。

  普通蠱蟲能讓不太熟悉的男女一見鍾情,迅速進入如膠似漆的階段。至於「王后蠱」,其功效近乎瘋狂,會令一對普通男女無論地位、相貌、年齡、身份相差多遠,一旦中蠱,立刻無藥可救,直到兩個人結為夫妻,癡纏至死為止。

  小賢喃喃自語起來:「我猜到了這是什麼,但我無法確定。」

  她定定地望著我:「沈先生,我想鐵蘭是為了你才設下『王后蠱』的對不對?葉小姐喜歡你,你也喜歡葉小姐,你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或許,鐵蘭是為了成全你們——」

  我記起了在鐵蘭的辦公室時,她對我直言不諱地開玩笑,原來是基於這種假設之上的。

  這個推論基本可以成立,當然可以附加上另外一個理由:「鐵蘭有求於我,故意要顯露自己的異術,增加我們兩人合作的可能性。」

  「錯——」方星長歎,隨即大聲吩咐:「開燈。」

  屋頂的兩排日光燈「唰」的亮起來,銀色的雙頭蟲立刻變得近似透明,只有半分鐘的時間,它便徹底地變成了透明的隱身蟲。

  另一隻小瓶裡,散落著四隻泰國香米粒一樣的黑色甲蟲,伏在瓶底,一動不動。這就是鐵蘭說過的「冬眠蟲」,能夠讓任何人呼呼大睡的怪東西。

  「你們都錯了,鐵蘭沒有這麼好心。他肯為了潛入港島復仇,三度毀容易容,數次刺殺葉離漢而始終鍥而不捨。像他這樣為仇恨活著的人,能有閒情逸致替別的年輕男女撮合?小賢,我不得不再次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不要輕視鐵蘭,更不要美化鐵蘭,他的道貌岸然之下隱藏的本來面目,能讓任何人戰慄,懂了嗎?」

  方星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冷峻嚴肅,在她的目光逼視下,小賢的頭越垂越低。

  我把兩隻瓶子擺在一起,真的難以想像鐵蘭的用意:「他向葉溪下『王后蠱』,難道是想讓葉溪愛上他自己?」這個念頭一在腦海裡浮起,我立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深深的寒顫,雖然是初夏的溫暖夜晚,自己全身的汗毛驚駭得全部筆直豎立。

  「他為了報復當年葉離漢奪走納蘭小鳳的恥辱,用『王后蠱』迷惑住葉溪,毀掉她的一生,讓葉離漢終生痛苦——」這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詭計,翻看史書,經常能讀到相同的情節。

  方星掃了我一眼,低聲冷笑:「你也想到了?」

  我長吸了一口氣,皺了皺眉:「可能嗎?他這麼做,良心上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納蘭姐妹和鬼手達嗎?」

  方星繼續冷笑,一字一句地回答:「沈先生,我再重複一次,『非我族類、其心必殊』,如果你以中國人的倫理道德標準去衡量其他國家的人情世事,那就大錯特錯了。縱觀人類發明『情蠱』之後的歷史,你大概能夠找到不下五十次同樣的故事,情節框架,幾乎一模一樣。」

  我的情緒頓時跌入失望的深淵,方星的話有可能是對的。

  小賢變得瞠目結舌,她永遠不會想到做為一個解夢大師,鐵蘭的心機竟然深沉到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父債女償」的地步。

  「小姐,難道……鐵蘭他就是這樣一隻披著羊皮的狼?」小賢又一次喃喃自問,年輕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方星冷靜地揮了揮手:「小賢,你去休息吧,臥底任務告一段落,辛苦了。」

  小賢苦笑著退了出去,店堂裡又只剩下我和方星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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