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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桌子上,仍留著昨晚喝剩的半杯黑咖啡,想想天衣有縫與戈蘭斯基的電話,關於納蘭小舞的事又要暫且放在一邊了,還是達措的性命更重要。

  我打開電腦,聯入互聯網,打開了世界盜墓高手聯盟的網站。

  這是號稱「亡靈掘墓者」的墨西哥人漢南拔於一九九九年創立的私人網站,但七年之後,已經成了全球各地的盜墓高手招攬生意和兜售戰利品的空中市場,而起初無人光顧的不起眼網站,也已經被世界各地的收購掮客們爭先恐後地關注著,據說公開叫價已經到了四億英鎊。

  漢南拔的收穫,無異于當年美國「淘金熱」中的賣水者,淘金的人最終收穫了了,而他卻靠賣水而獲得了巨大的成就,登上了西服革履的上流社會,徹底與灰頭土臉的盜墓生涯分道揚鑣了。

  打開網站的公告板後,我做了如下的英文留言:「布穀鳥呼叫獵人,蜜糖已經燃放。」

  這是我跟唐槍的獨特聯繫方式,只要他能看到,就會打電話給我。

  網站首頁上的大幅閃爍廣告裡,是一場大型私人拍賣會的通知,其中幾件拍品,竟然是來自西藏神廟藏寶洞裡的三尊八臂金佛。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召開拍賣會的地址,是在尼泊爾的某處官方寺院裡,看來盜墓者從西藏盜寶後南下,準備就近處理戰利品,大量變現後輕裝撤退。

  因為達措的緣故,我對來自西藏的東西格外留意,並且隨手在記錄紙上抄下了拍賣會舉辦方的電話號碼。

  二戰之前,西藏基本處於半封閉的獨立世界,民風淳樸,誠心向佛,很多頗為富裕的藏民在罹患重病臨死之前,都會把所有的財產,無償捐獻給寺院,以求活佛慈悲,看在自己的無比虔誠上,獲得吉祥健康的未來。

  當這種以「捐獻」為主要方式的祈禱,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民風時,寺院裡積存的珍寶變得越來越多,哪怕是外表毫不起眼的廟宇,都會在主殿后面設置深達幾十丈的藏寶洞,僧人們把藏民的捐獻來的供品直接傾入洞裡,任何人不敢私藏一分一毫。甚至為了證明寺院的清白,往往在藏寶洞裡豢養蟒蛇、毒蟲,所有的寶貝一旦進入藏寶洞,就成了百分之百的死物,徹底斷絕了外人的覬覦之心。

  可以想像,在長達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的積存下,那些深洞,將會是世界上最名副其實的藏寶洞,發掘到其中任意一個,都會成為無法想像的超級富翁。基於這一點,每年躊躇滿志而來、曝屍雪域荒原的盜墓者不下數千,更多不計其數的高手,最終成了洞底那些護寶毒蟲的美餐。

  「財寶動人心,斷命不見血」,這是唐槍和冷七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對於他倆來說,盜墓已經成了一種對自己的挑戰,而不僅僅是為了金錢和珍寶。

  正如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有「華山論劍」、竊賊有「古希臘神偷大會」、易容高手有「爪哇島假面大賽」、賭徒們有「拉斯維加斯賭王爭霸戰」一樣,全球的盜墓高手們,也擁有自己的盛會,那就是「開羅聖殿獻寶典禮」。

  典禮召開時間為每年的耶誕節,參賽的各方好手,要現場展示一年中最有價值的戰利品,並且自述今年最得意的盜墓之作,最終由十位盜墓界的骨灰級人物做出公開評判,得分第一的人,將會成為本年度的「盜墓之王」,戴上那塊人人覬覦的重達兩千八百克的「王者金牌」。

  「盜墓之王」這一稱號,是全球盜墓者們最想獲得的榮耀,但每年只能有一個人當選,對那塊金牌的保有權,也只是短暫的一年時間。所以這項活動,極大程度上刺激了盜墓者們的行動願望,間接推動了「盜墓熱」的蓬勃發展。

  據唐槍透露,他已經有了進藏探寶的打算,只是在等待恰當的時機。

  在網站的本月其它公告裡,我陸續發現了七八條關於尼泊爾拍賣會的消息,主辦方著重強調了「拍品豐盛、空前絕後、商賈雲集、機不可失」等等字眼,對即將登場的拍品始終遮遮掩掩,猶抱琵琶。

  這種微妙的商業操作手法,大概更能刺激全球大買家的神經。

  「如此盛會,華人世界第一盜墓高手唐槍不在其中,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我低聲感歎著,起身踱步,伸展著有些酸痛的胳膊。

  大約在我關閉電腦後十分鐘,突然間門鈴大作。

  關伯出去開門,不一會兒便捧著一個標準雜誌大小的紅色禮盒走進來:「小哥,有位複姓司徒的先生送了禮物給你,請你收到後回電話。」

  沒開盒蓋,我便聞到了一股長白山人參的藥香,只有成形千年以上的參王,才會具備散發出這種味道的特質。

  關伯在我薰陶下,對珍貴藥材略知一二,一路走進來,早就眉開眼笑:「小哥,盒子裡真的是好東西,不是參仙也是參王。這位司徒先生出手如此闊綽,會不會就是古玩圈裡的大亨司徒開?他來過那麼多次,送禮物倒還真的是第一次。」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替我打開。果然,金絲絨底襯上,規規矩矩地擺放著一根全身、全須、全葉的人參,品相一流,淡褐色的主體長度接近二十釐米,最長的尾須盤成了十幾個圈,用紅色的絲線仔細地捆紮著。

  關伯驚歎了一聲:「好傢伙!好東西!」

  行內人都明白,金銀珠寶、玉器古董可以作假,唯獨藥材不能,就以長白山參來說,到了這種成色的,根本不會在市面上流通,全部是富商巨賈們的私藏品,而且都有明明白白的轉手、買賣標籤,出現贗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說,一塊藥材的價值如何,只要是醫道高手,看一眼、聞一下、摸一把就能估計出九分以上,造假者和假貨根本沒有市場。

  送禮給我的,百分之百是司徒開,別的人恐怕就沒有這個閒心了。

  當然,之前為了自己的事,他都沒能咬牙大出血,這次之所以有重禮饋贈,也不過是借花獻佛,慷別人之慨而已。

  關伯捏起了紅絲線上系著的那塊拇指蓋大的白玉標籤,輕輕讀出聲來:「主雅客來勤,豈敢任孟嘗專美於前?小哥,這兩句話,聽起來好耳熟——」

  我端起杯子走向廚房,經過他身邊時,低聲提醒:「關伯,港島這塊地面上,交遊廣闊、黑白兩道通吃、九七前後商界政界全給面子的人有幾個?」

  除了老龍,要想找出符合以上條件的人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廚房裡飄著四川龍抄手的酸辣香氣,只是我胸膛裡被毫無頭緒的事堵得滿滿的,毫無食欲,只沖了一杯濃咖啡便踱了出來。

  儲藏室的門緊閉著,我猶豫了一下,站在書房門口,微笑著問:「關伯,以你看來,那塊石頭到底有什麼秘密,值得藏族年輕人偷了去又送回來?」

  提到昨晚的年輕人,關伯「啊」的一聲,困惑地叫起來:「小哥,昨晚的事本來就夠怪異的,今天早上,我起初之後檢查,院子裡並沒多出什麼噁心的東西,仿佛年輕人身體爆炸後產生的碎片,都被草木土壤吸收掉了。可是,這怎麼可能?最起碼得有一些衣服碎片能留下來吧?這樣倒好,省得打電話報警了。」

  奇怪的爆炸、奇怪的消失、奇怪的達措中毒事件,都跟那塊石頭有關。

  如果不是唐槍,怎麼會有這麼多麻煩?還有,若不是無情出現,達措送過來的金子也不會無端消失,弄得我見了達措就心中有愧?

  「小哥,今天葉小姐是不是還會來?」關伯忽然變換了話題。

  我一陣愕然:「什麼?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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