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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關伯是跟我相依為命的一家人,如果有誰對他不利,我絕不會放過對方。

  我回到樓上,只簡短地打了個盹,讓腦子裡的緊張和焦慮稍稍緩解之後,立刻起床,再次撥打梁舉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通了,不過是個年輕的陌生男人,聲音冷冰冰的:「誰?」

  我腦子一轉,馬上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何警官?」

  對方反應似乎不輸給我,立刻叫出我的名字:「沈南先生?你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我也很納悶,因為何東雷似乎沒有理由出現在中醫大的綠樓裡,而且是在梁舉的電話旁。一瞬間,我的第六感敏銳地意識到:「一定是梁舉出事了!」

  「沈先生,我剛剛要撥打你這個號碼,死者梁舉,兩小時前曾給你打過電話,通話時長十二分鐘。那是他最後一次與別人說話,與死亡時間吻合一致。所以,我要求你馬上到死者的實驗室來,配合員警的調查取證工作。」

  何東雷的聲音非常冷漠,令我肩膀一顫,深深地打了個寒顫。

  「梁醫生死了?怎麼死的?」直覺告訴我,他的死,會跟十根脈搏的孕婦有關。

  何東雷不帶一絲熱情地笑了一聲:「來了就會知道,我等你。」

  腦子裡殘存的疲倦睡意驟然一乾二淨,我輕輕拍了拍額頭,讓激蕩的心情穩定下來:「何警官,死者的確給我打過電話,不過卻是為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我要求檢查他所有的電話記錄,還有近幾天裡所有跟他接觸過的人——」

  何東雷冷笑著打斷我:「這是員警的事,你要做的,就是馬上到中醫大實驗室來,或者,我該派幾個兄弟去請你過來?」

  此時此刻,我無暇計較他的囂張傲慢,立刻換衣服,邊系領帶邊向外走。

  關伯正端著早飯從廚房出來,疑惑地皺著眉問:「小哥,不吃早飯就要走嗎?有什麼急事?」

  米粥和水煎包子的香味從他手裡的託盤上飄出來,要在平時,空了一夜的肚子該咕咕叫了,但現在連胸帶腹堵得慢慢的,一根針都插不進去。

  我急匆匆地到了門邊,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回頭大聲叫著:「關伯,最近家裡亂,你自己多小心些,留意來訪的陌生人——」

  關伯驚愕地「哦哦」了兩聲,愣在門邊,很久都沒回過神來,直到我跨出大門口,才聽到他大聲在後面叫:「小哥,你自己也要當心!」

  殺戮的齒輪一旦轉動,似乎沒有那麼快就終止下來。我是不由自主捲入這個危險糾葛中來的,眼前暫時一團漆黑,看不到敵人在哪裡,更不知道怎樣才能終止殺戮。

  中醫大的綠樓已經被員警封鎖,七八輛警車胡亂橫在樓前,建立起的安全警示線除了阻擋學校裡一批好事的師生靠近圍觀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擋住那些肩扛「長槍短炮」的記者們無孔不入的觸角。

  外牆上茂盛的日本爬山虎正鬱鬱蔥蔥地迎著初升的朝陽,奮力向樓頂攀升著,這也是「綠樓」之所以得名的原因。不過,我曾在盛夏時來過這裡,綠色植物生長過盛後,整座大樓都被某種陰森森的氣息籠罩著,給人帶來蔭涼的同時,無時無刻不散發著一種森森寒意。

  跨入樓門的刹那,一股涼意迎面撲來,令我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實驗室在十二樓,電梯門打開之後,我立刻聞到了一股濃烈之極的血腥氣,仿佛踏入了一個久不清洗的生豬屠宰場一般。

  這間巨大的實驗室面積足有五百平方米,中間是條五米寬度的走廊,兩側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試驗儀器。此時,每台儀器上都沾著淋淋瀝瀝的斑斑血跡,十幾名帶著塑膠手套的員警正舉著放大鏡,小心地觀察著那些血跡。

  我抬手捂著鼻子輕咳了一聲,提醒大家有人進來,免得驚嚇到那些全神貫注工作的員警們。

  何東雷站在敞開的落地窗前,嘴裡銜著一支煙,煙灰已經累積了半寸長,顯然正在專心致志地苦苦思索。

  帶領員警們處理現場的,竟然又是楊燦,他一見我,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沈先生,感謝你百忙中趕過來,這件案子有些棘手,林局長安排我全天候協助何先生工作,其實我本來不是這個轄區的……」

  何東雷猛然旋身,用一聲威儀十足的重咳,截斷了楊燦的話,鯊魚一樣的眼珠定定地落在我臉上。

  楊燦慚愧地低下頭,乖乖退到一邊,露出擺在一張長條形辦公桌上的屍體。

  我舉步向辦公桌方向走,何東雷搶先跨上一步,擋在我面前。

  「沈先生,梁舉在電話裡告訴過你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值得淩晨四點鐘還要通電話?」

  他直盯著我,用的是員警審訊犯人的態度。

  屍體是蓋在白被單下面的,從頭到腳,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到。我向側面寫字臺上的電話指了指:「梁醫生的電話帶有錄音,何警官聽一下不就一清二楚了?」

  我不是待罪的囚徒,也就無法容忍何東雷的冷酷傲慢。其實,我一向都贊同港島警方提倡的「警民合作、共建和諧城市」的號召,只是不願意給莫名其妙地呼來喚去而已。

  之所以到綠樓來,是因為我對梁舉的離奇死亡感到內疚,他曾向我求救過,如果我及時趕來,或許不至於發生這樣的血案了。

  何東雷冷笑:「沈先生,員警怎麼做事,不必你來教,我問你的事,將來會做為呈堂證供,最好請你想清楚再說。」他直起腰,倨傲地挑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冰冷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狐疑。

  楊燦偷偷地向自己的手下打著手勢,讓大家專心做事,不要觀望。

  我向後退了一步,抱著胳膊,學著何東雷的口氣冷笑:「何警官,我是來協助調查的,不是犯人。如果你繼續用這種態度對待我,不好意思,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如果梁舉剛剛打完電話就遭了不測,員警至少比我早到一個小時,勘察到的有用線索足夠清晰勾勒現場發生了什麼。何東雷要做的,是馬上查找兇手,而不是把我鎖定為犯罪嫌疑人,白白延誤破案時間。

  我最反感的就是這種故作高明、不懂裝懂的官僚,他甚至不如反應能力稍差的楊燦可愛。

  站在這種滿眼血跡、滿鼻子血腥的房間裡,本來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更何況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何東雷冷笑著逼問?

  第09章 女助手狄薇

  「不說?敬酒不吃吃罰酒嗎?」何東雷陡然欺近,右手「啪」的一下扣在我的左肩上,倏地收緊。

  我早就注意到他曾練過「大力鷹爪功」之類的功夫,所以有所提防。肩胛骨一痛的同時,我的右手上翻,捏住了他的脈門,反手一拗,化解鷹爪的同時,單臂一振,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將他的高大身軀淩空甩了出去。

  鷹爪功最犀利的攻擊點只是雙手,何東雷想以這種功夫制服我,實在是打錯了算盤。我只是自衛,並沒有展開淩厲的反擊。

  何東雷的輕功身法變化極快,腳尖在一台玻璃蒸餾器頂上一點,平舉雙臂,穩住身子,如同一隻待機猛撲的孤鷹。

  我向側面橫跨了一步,鼻子裡冷冷地「嗤」了一聲:「何警官,何必如此衝動?請記住,這裡是二十一世紀的港島法制社會,一切講究證據,就像你在美國執行公務一樣。再說,單以中國武功論,港島這塊藏龍臥虎之地,比你厲害幾百倍的大有人在,最好能當心一點,省得丟了美國員警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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