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佛醫古墓 | 上頁 下頁


  他的年齡應該已經超過五十歲了,但人老心不老,極其熱衷於房中術,並且想趁寶刀未老之前,多生幾個兒女,為將來開枝散葉、建立一個龐大的司徒家族而努力。他篤信我的醫術,每次見面,都殷勤得近乎諂媚,這次我主動打電話過去,他的興奮勁可想而知。

  我謹慎地問:「司徒,我有一個關於古玩的問題要請教你——」

  「知無不言、知無不言……沈老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請說!」他答應得很痛快,不過聽筒裡傳來女孩子嬌滴滴的燕語鶯聲,可見他並非獨處。

  我又皺了皺眉,想不通他樂此不疲地為這個已經資源匱乏的地球增加人口,到底有何意義?

  「司徒,你知道『碧血靈環』是什麼東西嗎?港島古玩店裡,有沒有它的下落?」照片上那玉鐲的形像栩栩如生,我相信它是件有來歷的東西,否則父母也不會單獨替它的照片準備一隻保險櫃。

  司徒開沉吟了三秒鐘,慎重作答:「嗯,市面上沒有這種東西,歷代古玩名錄上……也沒有。沈老弟,你從什麼地方知道這名字的?」

  我相信他的專業水準,他說沒有,就能肯定「碧血靈環」並非坊間流通出售的東西,馬上笑著遮掩:「是一個遠方來的朋友偶爾提起的,可能是他記錯了,不好意思。」

  聽筒裡的女孩子膩聲叫著司徒開的名字,我意識到自己的電話打的不是時候,匆匆道別收線,隨手把電話放在旁邊的報紙上。

  如果方星的話並非誘餌,那麼她手裡的資料從何而來呢?到底是什麼人對所謂的「碧血靈環」感興趣,能請得起她出手?

  據內幕人物透露,方星出道五年,替人出手的傭金已經從每次五十萬港幣飆升到五百萬美金,而且那還是在她心情大好的情形下,否則連動都懶得動。

  接連兩輛計程車停在咖啡廳門口,四個身材粗壯的年輕人下了車,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一落地便謹慎地左右張望,標準的私人保鏢作派。

  四個人停留在咖啡廳門前不到五分鐘,又一輛計程車打著轉向燈緩緩停靠在路邊。

  麥義從前座上跳下來,殷勤地開了後門,有一個身材苗條的女人慢慢下車,高傲地向麥義問了句什麼,麥義連連點頭,回手向我這邊的窗子指著。

  那女人穿著黑色的旗袍,長髮盤在頭頂,臉上帶著名牌茶色眼鏡,霓虹燈的光芒映亮了她耳垂上懸著的兩條鑲鑽珠鏈,熠熠生寒。

  車子的另一邊,一個身著西裝套裙的年輕女孩子雙手捧著一個黑色鑲鑽的精緻手提袋,跟在女人後面,緩緩踏上咖啡廳的臺階。

  這就是我今晚的病人,但我從那四個提前出現的保鏢如臨大敵的氣勢上,意識到或許有某種危險存在,及時地拿起風衣和電話,離開視窗,換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順便又點了一杯咖啡。

  那女人出現在二樓上時,鑲鑽珠鏈一甩,昂著頭徑直走向我。

  麥義跟那女孩子恭敬地垂手跟在後面,四個保鏢稍晚一點才走上來,右手全部探在胸前的西裝內袋裡。

  「沈先生,這是我家夫人。」麥義殷勤地搬開我對面的椅子,用身上那套幾萬港幣的名牌西裝袖子,用力地在椅背、椅座上抹拭了兩遍。那女人緩緩落座,並沒有摘下眼鏡,只是冷冷地看著我。

  我微笑著回望過去,對方是孕期裡情緒不穩定的對象,絕對觸怒不得。

  捧包的女孩子從衣袋裡取出一個鑲滿了蕾絲花邊的小枕頭,平放在桌上,又把那女人的右手托起來,放在枕頭上,一切動作小心翼翼,仿佛捧著的不是人手,而是一件價值千金的易碎品。

  孕婦身懷養育下一代的神聖使命,對她們無論侍奉得多麼誇張都不為過,其實在我的行醫生涯中,比這嬌貴十倍的孕婦都見過,自然見怪不怪。

  「沈先生,您可以開始了。」麥義在那女人面前低聲下氣,嗓音壓得很低,生怕驚嚇了她似的。

  樓上的幾桌客人識趣地自動離開,大家是來尋開心的,誰也不想惹麻煩。

  那四名保鏢兩個守在樓梯口,兩個靠近窗前,他們的胸口部位鼓鼓囊囊的,應該是藏著大口徑手槍。

  我抬起右手,併攏食指和中指,向那女人的腕脈上搭去。她忽然皺眉仰面,冷冷地「哼」了一聲。

  女孩子臉色一變,連連用英語說了四五句「對不起」,再次取出一塊嶄新的白色絲質手帕,覆蓋在那女人露出的潔白手腕上。

  中醫把脈,難免與病人肌膚接觸,只有高度潔癖的患者,才會表現得像現在這樣。

  我縮回了手,端起咖啡,凝視著對方的臉,不再急於開始診斷。

  「沈先生?」麥義緊張地賠著笑臉。

  我望向窗外被霓虹燈映得光怪陸離的夜空,淡淡地笑著:「病人心浮氣躁,不利於把脈問診,而且中醫最講究『望、聞、問、切』四個字,這位夫人戴著眼鏡,包裹得嚴嚴實實,我只怕無法進行工作。」

  既然對方如此小心謹慎,我當然可以推算出在我之前,她已經找無數醫生診斷過了,所以才會一見面就擺出這種高高在上的盛氣淩人架勢。

  黑咖啡的提神效果非常好,我感覺自己因那張照片帶來的疲憊感正在慢慢消失。

  麥義為難地叫了一聲:「夫人——」

  那女人點了點下巴,女孩子乖巧地上前,把手帕揭掉。

  我再次伸手,搭住了她的腕脈,脈象平緩穩定,證明她的身體健康狀況良好,只是並沒發現孕婦特有的「滑脈」現象,不禁一愣。

  孕婦肚子裡養育著胚胎,體內血液流速必然加快,因為她除了要供本身的營養輸送外,還得提供胎兒必須的氧氣、生長養料,所以,脈搏的跳動應該昂揚而圓滑,手指觸摸的感覺會像壓在無數流動的鋼珠上一般。

  「請問夫人,孕期計算準確嗎?」我收回手指,盯著她的臉。

  茶色鏡片後,她的眼神似乎有小小的慌亂。

  麥義代她回答:「準確,已經在四家醫院確診過,日期誤差最多不超過七十二小時。」

  懷孕而不具備「滑脈」,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剛剛想調整呼吸第二次把脈,但一瞬間,距我最近的那扇窗戶陡然發出「啪」的一聲,隨即是「嘩啦、嘩啦」的連聲巨響,面積超過兩平方米的巨大玻璃四散碎裂,大部分跌落在室內,一小部分直墜樓下,引起路人的連續驚叫。

  咖啡杯是放在左手邊的,突然有什麼東西跌在杯子裡,咖啡飛濺出來,灑在我身邊的牆上。

  麥義「啊」的一聲驚叫,嗖的一下鑽入了側面的一張桌子下麵。

  那女人仿佛如電影鏡頭的定格,垂著頭木然不動,一道紅白相間的液體緩緩滑過她的臉頰,滴落在旗袍前胸。大約過了兩秒鐘,她向前撲倒下來,頭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滑稽而古怪地彈了一下,盤著的發倏地散開,柔滑如絲緞一般撒滿了桌面,一縷發梢甚至滑落到了咖啡杯裡。

  「九點鐘方向、九點鐘方向……」我聽見其中一個保鏢大聲叫,不過用的卻是嘰裡咕嚕的阿拉伯語。

  「窗外有狙擊手!」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她死了!」我的動作是與這句話一起發生的,隨即躍出去,將死人身後的女孩子拖倒在地,就地翻滾到另一邊的桌子下面。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隨即一動不動,在我胳膊彎裡匍匐著,像只受驚了的小鴿子。

  「外面危險,不要動。」我貼著她的耳邊低聲說。

  她聽話地點點頭,蜷縮著身子,雙臂抱頭,竟然表現出應付突發危險事件的最佳動作。一陣清淡而幽遠的香水味從她的短髮上飄出來,直鑽我的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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