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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邢姨,我真幹不成了,本來好好的,一干這活兒就噁心、嘔吐,時間長了身體怕招架不住。"有一次邢姨單獨來做足浴,葉毛對她說。

  "真的?你身體看上去沒啥毛病,咋就幹不成這活兒呢?你這個毛毛,是個怪人。"

  "嘿嘿,有啥怪的?可能是老天爺不讓我幹這活兒,沒有掙這種錢的命。"

  "嗯,不幹這活兒也對,你一個大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也不能一輩子幹這個。"邢姨的話推心置腹。

  "可是,我要不在這兒幹,立馬就沒事幹,不掙一分錢,我這麼大的人靠誰養活?我也不想辭掉這份工作,實在沒辦法。邢姨您能幫我再找一份工作嗎?幹啥都行,我不挑,不怕吃苦,能掙點兒錢就成。"

  "嗯,也行。我一個退休的女人,在社會上認識不了幾個人,倒是你徐叔社會交往廣泛,我讓他幫你想想辦法。"

  "在那些大單位當保安也挺好。"葉毛隨口說。

  葉毛沒想到,沒過幾天,邢姨借丈夫老徐的關係,真讓葉毛幹上了保安。

  在保安公司培訓半個月,葉毛就穿制服上崗了,在一家大工廠做門衛。葉毛個子大,長相英俊,穿上保安制服很精神。平時坐在門房,隔著窗戶玻璃監視進進出出的人員和車輛,掌握電控移動門的開關,上下班時間筆直地站在大門一側,偶爾做點兒指揮的手勢,自己感覺肩負重任,像個重要人物,心裡的滋味比在蜀人坊抱女人臭腳好多了。

  葉毛幹得很出色,即使是最平常的工作,不同的人也會幹出不同的效果來。同樣是領導的車子到了門口,別的保安有可能磨磨蹭蹭讓領導等一陣兒,他們臉上的表情不分來者是領導、是群眾、是本單位還是外單位的人,一律牛哼哼的。葉毛則不同,遠遠看見有車子來早早就打開電控移動門,人也筆直地站在大門一側,面帶微笑甚或鞠躬致意。領導進出不僅不用停車耽誤時間而且感覺受人尊敬,外來的人也感覺這單位頗有人情味而且管理水準高,這樣葉毛為自己贏得一片讚揚聲。本來他的工資由保安公司開,用人單位支付酬勞只對保安公司不對個人,可工廠的一把手說:"那個大個子保安是不是叫葉毛?那娃娃幹得好,口碑太好了,給我們廠的企業形象增色不少。儘管不是咱們的人,我看也應該獎勵一下,辦公室和財務部門溝通溝通,每月給他多發二百塊錢獎金。以後要幹得更好,還可以考慮增加。"

  於是葉毛每個月從工廠多領二百塊錢。

  "毛毛啊,幹保安比你在足浴中心掙錢少。"葉毛領了工資交給媽媽,寇粉英嘮叨,"不過,比起一般臨時工,拿得也不少。"

  "媽,好著呢。工廠給保安公司出勞務費,沒有給我發獎金的義務,廠長認為我幹得好,還多給二百塊錢。廠裡的人都誇我呢,讓我覺得舒心,再不用聞腳臭味了。"葉毛說。

  "你自己覺得好,就好好幹吧。媽也不計較錢多錢少,有個事幹,你不著急,也不會在外面受人欺負。"寇粉英說。

  "掙錢還是越多越好啊,咱家困難。"葉國林說。

  葉毛再沒說什麼。自從老爸得了癌症,葉毛不願意惹他生氣,在家裡顯得很順從。

  葉毛在保安崗位上不僅有眼色,幹起活兒來眼疾手快講究效率,而且表現出很強的主人翁責任感,對工廠的財產安全特別操心。他值班的時候,外來人員一律嚴格登記,外來車輛除特許之外均不得入內,出門的車輛都要按規定程式查驗。值班時間,葉毛竟逮住了好幾個夾帶偷竊工廠物資材料或半成品的人員,及時將贓物收繳,維護了工廠利益。這樣的事情有過幾起之後,廠長又當面表揚了葉毛,給他發了一筆特別獎。工作得到領導的鼓勵和肯定,葉毛的責任心更強,成為維護該廠財產安全的一道鋼鐵屏障,這樣他不知不覺得罪了某些人,不知不覺距離危險更近了。

  第一次出事,是葉毛下小夜班回家的路上,莫名其妙讓人從背後打了一悶棍。作惡的人害怕出人命,沒有擊打他的頭部,而是打在後背。儘管不要命,也讓葉毛吐血了,內臟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為了這一擊,葉毛住院半個月,還在家休養了二十多天,才基本得以恢復,之所以沒留下明顯的後遺症,完全得益於他年輕、生命力旺盛。這次負傷,工廠協同保安公司,解決了葉毛所有的醫療費用,還給了他二千元獎金,治傷期間工資照領。傷癒之後,葉毛毫不猶豫又回原崗位上班去了。

  後來出了更嚴重的人身傷害事故。有一天葉毛上大夜班,本廠一個車間材料員領進去一輛廠外的客貨車,說有正常的產品出廠,手續齊備。這輛客貨車再要出大門的時候,還是那個材料員叫葉毛開門,說請他查驗車上的物品。可是葉毛把電控門打開之後,車子突然起步,沖了出去,車輪壓壞了葉毛一條腿。第二天發現那個材料員所在車間有一批半成品被盜,經濟損失大約十萬元。工廠保衛部門根據葉毛提供的線索追查,材料員大瞪兩眼根本不承認晚上到廠子來過,還說葉毛血口噴人,要麼認錯人了。後來公安機關參與破案,最終真相大白,內勾外聯盜竊工廠財產的材料員及其同夥鋃鐺入獄,但葉毛左腿嚴重受傷,髕骨粉碎性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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