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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易明的尖刀插入傷口。

  李畋的牙齒死死咬住那截竹筒,渾身都在痙攣,豆大的汗珠很快從額頭上浸出。突然,咯叭一聲,李畋口中的竹筒爆裂。血從嘴角流出—鋒利的竹片劃傷了李畋的唇。

  「阿雅!止血!」易明手裡拿著一顆血淋淋的子彈喊道。

  阿雅連忙將一些黑色粉末狀的藥粉往李畋傷口上撒。那是小薊炭,山裡人常備的止血藥。將小薊洗淨、切段、涼幹,放入炒鍋,用旺火炒至外焦內裡黃,而後研成粉末存放,隨時取用。

  易明放下短刀和子彈,和阿雅一起給李畋包紮傷口,解開繩索。

  李畋張口,竹筒落地。「取出來了?」李畋問道。

  「取出來了。」易明揩掉額頭的汗水,拿過那顆子彈,在衣服上拭去血跡,遞給李畋。

  李畋接過,那顆子彈已經略微有些變形。

  取出子彈之後的第三天早晨,李畋持續多日的高燒退去,精神也好了許多。在阿雅的攙扶下已經能夠下床走動。

  「阿雅,能不能給我找一張紙?」李畋問。

  「紙?我找找看。」阿雅轉身欲去。

  李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有鵝毛嗎?鴨毛、雞毛也行。不要多,一兩根就夠。越長越大越好!」

  阿雅笑了笑,走出去。取了東西回來時,卻看到李畋在火塘邊搗鼓什麼,阿雅十分好奇,便悄悄地走到李畋身後。

  李畋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火塘中燃燒未盡的木炭。

  「你要生火嗎?」阿雅問。

  「我想弄點松煙。」李畋說。

  「松煙?怎麼弄?我去弄。你快去躺著,剛剛不發燒了,別累著。」阿雅攙起李畋。

  李畋想了想,自己現在只有右手能動,也的確不太方便,就說:「也好,很簡單,你弄一些松枝,點燃後拿一片玻璃或者刀片也行,只要是有光面的東西都能用,舉在松枝上面,松煙就會聚集在玻璃或者刀片上。等到玻璃或者刀片完全被薰黑之後,小心地把上面黑黑的那層東西收集起來就行了。」

  「行行行,只要你躺到床上,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弄。」阿雅的語氣完全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松煙兌上水便成了墨汁,削過的鵝毛便是筆。

  李畋很用心地在一張牛皮紙上畫一張圖。

  阿雅站在旁邊,幫李畋壓住那張牛皮紙。

  李畋在圖的某處塗了一個重重的圓點,然後寫了十四個字:「洞葬懸棺,二郎搜山。石門檻,小迷糊。」然後笑著對阿雅說:「萬一我死了,就將這張圖交給你靜如阿姨。貴陽漱石齋的孫老闆知道你靜如阿姨在什麼地方。」

  「不許說死這個字,多不吉利!先生一定會長命百歲。」阿雅說。

  李畋拿起剛剛畫好的圖,撮起嘴巴輕輕地吹著,想讓墨蹟幹得更快些。「好好好,長命百歲!這事兒啊,我們阿雅說了算。」

  不管怎麼說,李畋傷勢的好轉讓阿雅感到異常欣慰,多日籠罩在心頭的陰霾突然散去,如雲開雨霽。

  6月18日,天朗氣清。

  起床之後的李畋看上去精神很好。

  阿雅在忙活早餐。

  李畋走出,站在美人靠邊上,欣賞著遠處的山景。遠山如黛,李畋在思考著下一步應該做些什麼,有一個場景在腦子裡揮之不去。那個神秘的部落。那場血腥的殺戮。艾西瓦婭從項上摘下一個辣椒形狀的白色玉飾,用一種李畋聽不懂的語言述說著什麼。阿月在翻譯:「這個是鑰匙。只是一半,另外一半在一個叫岜沙的地方。」

  岜沙,岜沙。眼前這個叫岜沙的苗寨究竟還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吊腳樓前的空地上,易明在劈柴,光著膀子。

  一陣山風吹來,李畋打了個哈欠,感覺有些乏力、頭暈,突然莫名其妙地煩躁不安,在回廊上來回踱步。踏得樓板山響。

  阿雅聽到動靜,慌裡慌張地跑出來。

  李畋的面部已經扭曲,一臉苦笑。

  「先生,你怎麼了?」阿雅焦急地問。

  李畋已經張不開嘴,牙關緊閉,脖頸後挺,身體抖動不停。

  「易明!易明!你快上來!先生出事了!」阿雅沖著吊腳樓下喊。

  易明飛也似的幾步跑上吊腳下樓。

  李畋已經躺倒在回廊的地板上,腰部和頸部誇張地往後挺。

  「先生,先生!」易明想抱起李畋,赤裸的胸前,一件小小的玉飾恰恰垂在李畋的眼前。那件玉飾很別致,一件小巧的墨玉掛件,像蝌蚪,又像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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