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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但很多時候,往往就是因為你要的太少,別人才索性什麼都不給你,結果你一無所有。」

  池澄是個混蛋,可該死的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一針見血。

  旬旬慢慢抽回了自己手,冷冷問道:「難道你覺得這連知會我一聲的必要都沒有?」

  謝憑寧有些沒反應過來。「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這些。」

  「就像我不會在乎你昨晚去了哪裡?」

  這一次,他眼裡是真真切切的驚訝,過了好一陣,他才自嘲地笑道:

  「談到錢,我覺得你好像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說不定我從來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人。」 謝憑寧從書桌的抽屜裡翻出了一張銀行卡,推到旬旬面前。

  「好了,為這個吵最沒意思。這裡是兩萬塊,我手裡的現錢就剩這麼多,你要的話就拿去吧。」

  旬旬的手指撫摸著卡面上的凸起,腦子裡忽然想到的都是不相干的東西。

  那是一個荒謬的比喻。

  跟別人伸手要錢,就好比當著別人的面脫衣服。如果說答應池澄的援助,如同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寬衣解帶,那麼,收下謝憑甯這兩萬塊,就和女人在一個剛宣稱不愛她的男人身旁脫得精光沒有區別,即使他們曾無數次坦誠相對,但那只會讓這一刻更加羞恥。

  「她不會和你討論這麼沒意思的話題吧?」旬旬笑著問。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謝憑寧嘴裡說著,卻下意識地回避她的目光。

  飯後不久,謝憑甯藉故單位臨時有事出了門,相對于去會邵佳荃這個答案,旬旬更傾向於他是在回避忽然變得有些陌生的妻子。

  旬旬打電話給曾毓,「我在你那裡一共寄存了多少錢?」

  「你等等。」曾毓過了好一陣才繼續接聽電話,仿佛剛找到一個適合談論這件事的地點。「你是說從高中時候起托我保管的錢?我看看記事本……一共五萬三千七百二十六塊三毛,如果不包含物品的話。」

  「明天我去你那裡取回來方便嗎?」

  「世界要毀滅了嗎?」曾毓驚愕無比,然而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一時無言以對。

  「旬旬,你想清楚了沒有?我讓你去醫生那裡,是希望你能夠勸勸你媽。」

  「為什麼,這不是你們希望看到的?」

  「你別諷刺我!實話跟你說,我心裡一點都不好過。現在病倒的那個人是我親爹,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他好起來,可你現在就好像逼著我承認我置身事外。」

  「我沒有逼過你。」

  「我爸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誰都不想,如果他醒不過來,我一直照顧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可有些事你是知道的,我哥和我姐心裡有多恨,別說是他們,有時候我都恨。我媽是怎麼死的你記得吧,她那是活生生氣得生了癌,她和我爸二十年模範夫妻,到頭來她躺在醫院,我爸送飯回去還是摸上了你媽的床。我哥我姐是親眼看到她死不瞑目的,我媽屍骨未寒,他就急著續弦。他們那時就說,如果老頭子娶了你媽,他們就當自己沒了爹娘。我爸要是不在了,他們回來送他,可只要他還和你媽在一起,他們不會為他流一滴眼淚。」

  旬旬說:「我知道,所以我沒想過怪他們。」

  「那你就是怪我。」曾毓說道:「我和我哥他們不一樣,他們可以一走了之,我走不了。我和我的家人生活了十四年,和你們也一樣生活了十四年。你們剛搬進來的頭幾年,看著你媽那個得瑟樣,我做夢都想掐死她,當然我也討厭你,從小就知道看人臉色討人歡心的小馬屁精。可我畢竟吃了十四年你媽做的飯,她沒有虧待我,小時候我搶你的東西,她明知道我不對,還反過來教訓你。人就是這點出息,我還是不喜歡你媽,但我早就不恨她了。這些年,如果不看照片,我已經不太記得我媽的樣子,但我想不記得你們都難。我哥我姐做出的決定我不好和他們對著幹,他們是我的親人,問題是你和我的親人又有什麼區別?你聽我一句話,勸勸你媽,就算我爸再也不會醒過來,我答應她,等到我爸百年之後,我願意把他以我名義買的那套房子過戶到她名下,這樣她安心了吧?」

  曾毓說完,耐心地等待旬旬的答覆。

  旬旬想起豔麗姐說要等曾教授退休後一塊到廣場跳舞的神情。

  她問曾毓:「你以為我勸得了她?你也知道是十四年,這十四年裡,就算她再自私,難道這段婚姻對她而言除了一套房子,就沒有別的了?」

  次日,曾毓上班前把錢送到了和旬旬約好的地方,除了旬旬寄存在她那的五萬多,還有她的一張卡。

  「我就這麼多。別讓我哥我姐知道,他們會傷心的。」

  靠著著七拼八湊的錢,曾教授的治療費用總算有了著落。豔麗姐不明就裡,滿意地相信女兒在她的指導下掌握了家庭的經濟大權。她想著昨天旬旬說的那番奇怪的話,又覺得不放心,一個勁地告誡旬旬不要疑神疑鬼,男人年輕的時候有些花花腸子是正常的,熬幾年,等到他老了,有那個心思也沒能力,自然守著身邊的女人好好過日子。

  旬旬安慰母親,自己昨天說的只是一時氣話。

  豔麗姐換揣著二十萬和滿腔的期望去繳費了。旬旬獨自坐在走道的椅子上,看著母親的背影。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可以和謝憑寧相伴偕老的,那怕沒有驚濤駭浪的激情,涓涓細流相互慰藉也足以過此一生。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十章 愛情是婚姻的墳墓

  曾毓在得知旬旬動了主動離開謝憑寧的心思之後,也只是問了她一句:是否想清楚了?其實就連這句詢問,也僅僅出於形式上的需要,事實上曾毓對於旬旬這一決定絕對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說起來婚後的謝憑甯對妻子的娘家人雖然談不上熱絡,但也一直客氣有加,究其原因,恐怕只能說曾毓從內心深處不認同旬旬與謝憑寧的相處方式。旬旬在曾毓眼裡一直是個神奇的存在,她樂意看到這樣一個人的生活多一些神奇的改變,並且,正如她從未在旬旬面前諱言的,她不喜歡謝憑寧這一款的男人。

  曾毓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這是個迷。成年後的她選擇的伴侶環肥燕瘦兼而有之,很難用某種類型來概括。

  和最可愛的人分手,辭去「政委」一職之後,旬旬也只見到曾毓在吐槽時傷心絕望過那麼一回,從此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那個讓她動過下嫁念頭的人。之後曾毓終日忙碌,旬旬起初以為她是借工作麻醉自己,後來卻發覺她不但沒有為伊消得人憔悴,反倒日漸有滿面春風之態,就連雙眼之中都充滿了一種莫可名狀的神采。這神采旬旬太熟悉了,出現在曾毓身上,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她再度與邂逅了「冥冥之中排隊等著她」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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