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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五


  他聽到了陳老伯和博尼回來的聲音,是的,博尼回來了,也許他能為斯內爾先生帶來一些好消息。

  很快,博尼出現在房間裡。

  斯內爾先生似乎感覺稍好了一些,他掙扎著抓住博尼的手:「親愛的博尼,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祝先生的諒解?我想當面向他解釋。」

  「親愛的父親,我不知道您都做了些什麼。可是,剛才祝童先生說了,他最近很忙,恐怕沒有時間來見您。」

  「他已經走了嗎?」斯內爾先生失望地問道;「他都說了些什麼?」

  桌上的監聽器還開著,裡面只有斯內爾夫人與葉兒低聲交談的聲音。她們似乎不準備回客棧來,而是一個有很多蝴蝶的地方。

  博尼知道,葉兒要帶斯內爾夫人去楓仙穀,他也想去那個美麗迷人的小聖地。

  可是,祝童讓他陪著斯內爾先生,直到他們離開這裡。祝童說:你還年輕,這對你來說很重要。

  「祝先生說,他現在沒時間,也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他希望您能尊重安吉拉塞恩斯女士的選擇。」

  「安吉拉……」斯內爾低聲念叨著。

  祝童翻過天王廟後院院牆,站在一間廂房門前。

  廂房裡住的是無處大師,無聊大師更喜歡住在條件舒適的星級酒店裡,天王廟不遠的路口就有一家。

  祝童深吸口氣,將心裡的邪火壓制住,伸手在房門上敲了三下。

  「阿……阿彌陀佛,是祝師兄嗎,請稍後。」房間裡傳來無處大師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在大殿恭候師兄。」

  祝童說完,轉身走向前院大殿。

  北京時間七點,太陽已經出來了,以無處大師的習慣,現在該是晨修結束上早課的時間,

  可他躲在房間裡裝睡!

  一年來,無處大師有大半年的時間與斯內爾在一起,斯內爾背後搞得花樣,他難道沒有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或者,一品金佛本就是參與者之一?沒有得到金佛寺的保證,邁克斯內爾哪裡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剛才,他與葉兒借助雙修境界勉強到斯內爾體內的蝶蠱,那個小精靈被壓制的疲憊而虛弱。只有金佛寺的高手才有這般本事,降妖除魔正是他們的所擅長的。

  祝童忽然覺得自己在這些人面前表現的實在是太天真了,也太善良了。

  出任江湖酒會召集人將近兩年多的時間,他很少參與江湖各派之間的具體事務,只牢牢抓住東海投資而已。

  一來,江湖道本就是個鬆散的團體,他做任何事,都需要透過江湖理事會。

  江湖理事會大佬們都很少見面,更別提他這個酒會召集人了。

  二來,東海投資本就是由母親祝紅發起成立的,一品金佛和道宗的資產合併進去不到一年時間,他怎麼做也是理所應當。

  祝童自問,讓金佛寺感覺不滿一是藍湛江擔任東海投資總裁,二就是無情大師的回歸了。

  無情現在上海普賢寺知客僧,位置不升不降,可金佛寺的有些高僧竟然莫名其妙的認為,無情大師是祝童的人,是江湖酒會召集人嵌入普賢寺的一顆釘子。

  天地良心,這明明是空寂大師看在市長夫人的面子上親自做的安排,與祝童何關?

  在藍湛江這件事上祝童卻有私心,按照目前的態勢,他只要能熬過索翁達活佛的危機,做完這一屆,只要他願意,下屆江湖酒會召集人也非他莫屬。

  如果祝童不想做了,最有希望的當是金佛寺無聊大師,接下來還有真誠法師。可以說,金佛寺的佈局可謂深遠。

  藍湛江被重新接納會江湖道,還處在那麼一個關鍵位置上,變數就多了。

  「就不能等幾天,等到老子死在鷹佛手裡之後算計嗎?」

  祝童惱怒地踢開一塊鵝卵石。

  可又不能不暫時忍下這口氣,他還需要金佛寺的支援,特別是現在。

  金佛寺有座十八銅人陣,道宗有座太極金殿,今後的一個月裡,他需要在這兩處歷練聖地的強大壓力下裡磨合鍛煉。

  這是白島主的建議,即使不使用蝶姨的三式花咒,他現在也只能勉強與白島主打個平手。

  可鷹佛,比白島主厲害了不止一籌。

  十二、與我無關(上)

  無處大師又磨蹭了半小時才走進天王廟大殿。

  祝童拿著用一方白色絲巾,很用心地擦拭魚龍奪。

  藍黑色的刃部寒氣森森,金石可斬,吹毛斷發;那方絲巾柔軟如棉,數次掠過鋒刃卻毫髮無損。

  無處大師看在眼裡,大為嘆服。祝童這份靜心養氣的功夫,已堪堪可與空寂大師比肩了。

  祝童也確實調整好心境,神態平和麵含微笑,似乎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況且如此,作為江湖道舉足輕重的大門派,一品金佛也需要為自身的利益多留幾個後手。

  祝童現在也確實拿不出什麼有效證據,不是不能,而是不值。

  邁克斯內爾到底有相當大的影響力,祝童不可能沖進陳家客棧把他拉過來與無處大師當面對質。那樣的話,除了撕破彼此的臉面之外沒有任何作用。不只於事無補,也將為自己乃至祝門豎起兩個強敵。

  歷任江湖酒會召集人都沒少遇到類似的事情,卻沒有哪個當面鑼對面鼓的把那見不得人的勾當擺在明面上,祝童也不會那樣做那樣的蠢事。

  事實上,他剛才敲門的舉動已經有點失策了。為了江湖道的大局,江湖酒會召集人必須忍字為先。當然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江湖酒會召集人丟過去幾雙小鞋,對方也只能咬牙穿起來,還要連聲說「合適!舒服!」

  唔……道宗與金佛寺正為鎮海的一座道場的歸屬鬧的相當不愉快。那是一座海神廟,確切地說是一處自發形成的民間道場,既不屬於道教也不屬於佛教。

  之前,海神廟屬於幾個當地混混,因為經營不得法,收益只能算稀鬆平常。前年初,二師兄的一位手下去鎮海開辦醫藥連鎖超市,也看到了那座海王廟。

  一座道場的興盛與否要看在誰的手裡,二師兄手下是個精明人,要不然也不會跟隨老闆轉行。經過他的一番調查研究,發現那竟然是座未被開採的金礦。

  首先,海王廟位置不錯,處於鎮海古碼頭遺跡的保護圈之外,改造擴建的話不會有太多麻煩。其次,海王廟歷史淵源也相當深厚,少說也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道場不比別的,當然是神仙越老越吃的開,附近村鎮中遇到紅白喜事,都習慣於到廟裡燒上幾株香。

  這樣一座看上去有些衰敗的海王廟,稍加整治就能成就一香火極盛的黃金道場。可以說,誰得到它都能很容易地得到好大一批信眾。近年來,因為經濟的原因,沿海省份的每座道場都炙手可熱。

  鎮海是有名的華僑之鄉,海王廟這樣有深厚歷史淵源稀缺資源,操作的好了,轉讓費少說也要三五千萬。

  接下來就簡單了,彼此黑白兩道手段無所不用,發生了數次衝突,直到今年初才完全搞定。

  可如今祝門全力經營望海製藥,正在從這個領域逐步退出;二師兄的連鎖藥店幹的風生水起,已無暇顧及這些道場的香火。

  歷史上屬於佛教的道場多移交給一品金佛,屬於道教的給二品道宗,二師兄也能得到一筆補償,可算皆大歡喜。最麻煩的就是這種跟哪邊都不怎麼搭界的民間信仰自發形成的道場,比如這座祝門唯一保留的天王廟,也是這種情況。

  二師兄給那座海王廟的開價是三千五百萬,金佛寺與道宗都搶著要,可又都不想多出錢,最高叫到四千多萬,現在的正僵在那裡。

  祝童忽然覺得,不妨問問雪狂僧有沒有興趣。畢竟,雪狂僧無償為他做了半個多月的陪練,這好大的人情早晚是要還的。

  江小魚或許只想弄好天輪寺,可空雪活佛成就活佛後陸續接納了孤魂野鬼,野心也開始膨脹了。那些人有些是在金佛寺混的不怎麼如意僧人,有些乾脆就是曾跟著祝門二師兄混出來的江湖過客……

  祝童正思量著,無處大師進來了。

  他將魚龍奪收入劍鞘,恭恭手笑道;「此處簡陋,師兄請隨便坐。」

  「阿彌陀佛,無處謝坐。」無處大師回個禮,在祝童不遠不近的一張椅子上坐下。

  「空寂掌門安好?」祝童又道。

  「謝師兄掛問,掌門一切都好。阿彌陀佛。」無處低眉道。

  他剛才與空寂大師通過電話,空寂大師也沒什麼好辦法。畢竟,暗中算計江湖酒會召集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只能讓無處大師先探探口風,看有什麼化解的手段沒有。

  這件事說來也非金佛本意,斯內爾不甘受制于祝童,對金佛寺派出的高僧分外恭敬。時間長了,斯內爾自然瞭解到江湖道的一些情況,知道祝童的地位雖高,卻沒多掌握多少實際權力。

  斯內爾開始在這些高僧身上下功夫,在他的支持下,金佛寺在洛杉磯開辦了第一家海外道場。接著,斯內爾數次發出試探信號,無處大師與祝童關係還算不錯,一直沒有回應。可無聊大師不一樣,正是在他的撮弄下,空寂大師的心思活泛了……

  「還有三個月。」祝童沉吟一會兒,忽然道。

  「阿彌陀佛。」無處大師自然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祝某十日內去金佛寺拜山,請師兄轉告空寂掌門,準備好十八銅人陣。」祝童抓起魚龍奪,緩緩抽出;「一品金佛不會拒絕做祝某的試劍石吧?」

  「當然……當然不會。師兄為了江湖道挺身而出,金佛寺也是江湖道一份子,能盡綿薄之力,乃山門萬幸。阿彌陀佛。」

  無處大師心裡一松,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啟動金佛寺十八銅人陣需要召回正在外遊歷的戒律院十八羅漢僧,十天的時間足夠了。主持陣法的無虛大師就在天王廟,倒是方便的很。

  三個月後的紅雲金頂之戰,沒有多少人看好祝童,其中就包括無處大師和空寂大師。他們暗中配合斯內爾,也是為了在能在祝童之後多條出路。

  現在這個幾段,他們肯定會竭盡全力去祝童的要求。鷹佛是壓在江湖道所有人頭頂的一塊烏雲,沒有祝童頂著,江湖道所面臨的命運無外乎兩個,要不被布天寺吞併,要不被鷹佛剷除。

  「如此,祝某謝謝各位師兄了。」祝童恭恭手,凝視著魚龍奪,再不說話。

  「真覺師侄那裡……」無處大師看著祝童雲淡風輕的樣子,試探道:「他想來拜見師兄,有些誤會……」

  「斯內爾先生嗎?都是小事,告訴他,不必介意。」祝童給出個似是而非的答覆。

  「還是見見吧,真覺就在門外。就算……就算師兄給老納個面子。」無處心裡焦急,對你來說是小事,可對斯內爾來說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能不介意嗎?那可是他最有錢的弟子了,無處有望明年接掌金佛寺,好多事還要靠這個弟子鼎力支持呢。

  「無處師兄這樣可就折殺小弟了,既然真覺師侄已經來了,就見見吧。」祝童笑道。

  戲演到這裡已經有些過分,再撐下去就是不識抬舉了。

  無處大師急忙走出大殿,很快就引著斯內爾回來了。

  「真覺師兄來之前也不說一聲,真是失禮啊。」祝童急忙站起來迎接,牽著斯內爾的胳膊把他讓到上席。

  「祝先生,是在抱歉。」斯內爾還不太適應「真覺」這個法號,可是他知道祝童既然肯見他,肯定不會再有性命之憂。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此刻,祝童驅動虎蜂王牢牢壓制著斯內爾體內的蝶蠱,他的感覺竟然好了很多,至少胸口不那麼悶了。

  「真覺師兄氣色不太好。唔……鳳凰城山水靈秀之地,正是調養身心的好地方。師兄不妨在這裡小住些時日。錢,總是掙不完的。」

  「是是,錢是掙不完的。」斯內爾猛然從祝童可以營造的氛圍中掙脫出來,直視著他的雙眼道:「可是,我有很多事需要處理,恐怕住不了多久。祝先生,我很樂意對雷曼先生提供他所希望的幫助,安吉拉女士的所有條件都可以得到滿足,她隨時可以拿到我過簽字的法律檔,以及一張空白支票;您的那場訴訟很快將有個圓滿的結果。請問,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真覺師兄太客氣了,我並沒有要求什麼,這一切,本來就與我無關。」祝童冷下臉,漠然道:「我希望,真覺師兄能懂得一個道理,有得必有失!我們都不是上帝,沒有永生的資格。永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我會的。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嗎?」斯內爾絲毫不讓地與他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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