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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四


  藍湛江伸出手,道:「幸會。」他決定試試對方的修為,那是瞞不了人的。

  三品藍石子弟都可算是周半翁的弟子,他們還另外修習一種只屬於藍石家族的神秘功法,也是一種甄別藍家子弟的秘術:似水流年。

  與祝門蓬麻功一樣,似水流年也不具備什麼攻擊性,它有兩個特點:養生固本,慧眼識人;跟周半翁學的那些皮毛,只是作為一種補充而已。

  養生固本,最明顯的好處就是傳宗接代。藍家從來都是人丁興旺的大家族,每個藍家人至少有三個兒子。在過去的歲月裡,保證了三品藍石有足夠的人手打理各處的生意。但是現在,過多的子嗣已然變成了一個令藍宇頭疼不已的巨大危機。

  如今的法律講究的是人人平等,藍家延續千年的嫡傳繼承七成財產、各分支平分三成財產的家規,正在面臨嚴酷的考驗。

  在法國,有資格繼承財產的藍家人有將五十六名。可以想見的是,藍宇一旦故去,一場激烈而殘酷的財產爭奪戰必將上演。

  似水流年唯一的一個神通就是慧眼識人,說起來,它的原型是一種古老的蔔算密術。修習這種功法的人都有一雙觀氣之眼和一種被稱為靈覺的東西。

  如果現在誰說三品藍石的祖先是跑江湖算卦的,藍石家族的人定然會矢口否認,可似水流年的另一個早被刻意淡忘的名字「靈驗術」,是無論如何是否認不了的。

  觀氣之眼善與識人,能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一個人的大致氣質與良善狀態,是一種察言觀色的本事。

  靈覺可籠統的解釋為「敏銳的直覺」,也可理解人為「油滑」「精明」之類東西,它不僅能讓藍家人在危機到來之前就有所警覺,還有另一種功用:在不知不覺中窺探朋友或對手的修為深淺與功法路數。

  因為有了這種秘術,藍家人多顯得精明強幹,善於算計經營之道。

  藍湛江能被派來出任一屆江湖酒會召集人,不只是因為他是藍宇的兒子,更重要的是他通過了「靈驗術」的考驗,邁入了似水流年的第一層功法境界。他的大哥藍盛江曾經也垂涎於這個位置,正是因為修習家傳秘術沒什麼進展,才被否決了。

  藍湛江伸出手的同時,已暗自運轉所學並不精深的似水流年,想借握手的機會試探對方的一身所學。

  「阿彌陀佛,施主請了,貧僧不敢。」江小魚回退一步,不給藍湛江靠近的機會。

  「江兄,可對?」可藍湛江已經有大致結果了,但是還不敢肯定。

  「哈哈。」江小魚笑而不答。

  祝童點頭道:「藍兄果然厲害。」

  藍湛江好奇地打量了江小魚一番,道:「慚愧,剛才聽無處大師說起無魚師兄,才想到江兄的身份。」

  「無處師兄啊,我們之間不太熟,想必還有些誤會,會好起來的。」江小魚也不裝什麼高僧了,豪不掩飾對金佛寺無字輩第一人位置的覬覦之意。

  祝童細想金佛寺無字輩高僧的情形,似乎江小魚並非沒有機會;最大的障礙還是來自江小魚的身份,他的老爹可是對金佛寺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啊。

  以祝童對江小魚的瞭解,他並不是個狂妄的人,費盡心機進入得到天輪寺只怕是另有所圖。

  「江兄如果方便的話……」祝童微笑道。

  「阿彌陀佛,與人方便就是於己方便,兩位請隨意,貧僧去為各位安排住處。」江小魚知道人家有事要談,笑笑走了。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麼奇怪。

  祝童忽然覺得,與江小魚合作是一件很輕鬆的事,輕鬆到有些話根本就不用說,對方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兩個人作為對手時,儘管手段百出,卻都沒有將對方至於死地的念頭;這是一種互相算計出來的默契。

  江小魚知道祝童的底線,祝童也明白什麼事不能碰的,兩人都在儘量維持著自己的軌道,使之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們都明白,一旦兩條線交叉,必然是一個兩敗俱傷、沒有贏家的結果。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都是很自私的人,不想看到那樣的情況出現。為了保持這種微妙的平和,江小魚在關鍵的時刻自我放逐,任憑祝童把江家村端掉;作為回報,祝童並沒有對五品清洋趕盡殺絕,而是給煙子留下一絲重返江湖道的希望。

  他們都在不自覺地遵循著一條江湖道最為古老的規則:萬事留手,點到為止。

  正是因為這條規則,八品江湖才能在歷史的長河中延續至今。

  八品江湖歷史曾出現過多位有志於一統江湖的大俠,他們中固然有亂世梟雄,也不乏雄才大略的英雄想要成就一番偉業;可他們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被江湖道所拋棄。

  人心太複雜了,所謂的萬眾一心從來是短暫而脆弱的。

  混江湖的不能有太大的野心,一個統一的江湖道是缺乏活力的,必然走向滅亡。

  他們都從自身的經歷中總結出了一個道理,最可怕難纏的對手不是外部的對手,而是周圍的親朋好友;變成敵人的朋友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而藍湛江就是另一回事了,有些話要說到明處。

  「藍兄,歡迎你回來。」祝童伸出手。

  「師兄需要我做什麼,請吩咐。」藍湛江並不傻,知道祝童接納他回歸江湖道是有條件的。大的層面上,藍宇那邊已然有了交代,他還需要給另外表示一番誠意。

  「吩咐說不上,我想給你介紹個人。」祝童招招手,西蕾亞小姐嫋嫋娜娜地從另一扇門裡出來了。

  「具體情況由西蕾亞小姐介紹,你們可以去那邊散散步。」祝童笑著說。

  「可以嗎?」西蕾亞挽住藍湛江的手臂,嫵媚地一笑。

  「當然。」藍湛江很紳士地恭了恭身,與西蕾亞小姐走向甘露泉。

  祝童想了想,又回到竇處長的房間,與雷曼參議員一行貴客把酒言歡,直到結束。

  按照預定行程,雷曼先生一行要搭乘今天下午四點的包機去上海,然後在上海呆上兩天,讓「神醫李想」為雷曼檢查調理一番身體,才返回美國。

  祝童如今在這裡,雷曼先生的行程也就隨之改變了。他們今天晚上要住在甘露源泉,竇處長也不想這個時候回西京,酒足飯飽,就返回別墅的房間裡休息去了。

  竇處長帶有兩位工作人員,一位女翻譯,一位男助手;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對祝童說,可看看男助手,只笑笑就走了。

  祝童對此並不太在意,外事辦裡有幾位手眼通天的傢伙並不奇怪。

  他走出別墅,遠遠地看著藍湛江與西蕾亞一雙情侶般地坐在甘露泉邊竊竊私語,拿出手機撥通了黃海的電話。

  來西京之前,祝童只請了三天假,黃海是他的擔保人。看現在的情形,祝童至少還要在這裡呆兩天。

  黃海那邊沒說什麼,只說王文遠的病情很穩定,正在好轉。他答應在上海再呆兩三天,也就是作為抵押品,為祝童再請三天假。

  打完電話,藍湛江與西蕾亞也談完了。

  藍湛江臉上的表情有點難看,西蕾亞小姐講述的那些東西有一個很明顯的暗示:祝童需要他給遞上一份投名狀,配合蕭蕭和西蕾亞,把那場暫時停頓的騙局演圓滿了。

  十、投名狀(下)

  西蕾亞小姐完成了老闆佈置的任務,莞爾一笑,上前一步在老闆右臉頰請吻一下低聲說:「他很脆弱。」

  「我知道了,回房間洗個澡,也許,他還需要你更多的撫慰。」祝童捏捏西蕾亞柔軟的手臂,同樣低聲道。

  女人總是心軟的,西蕾亞小姐畢竟與藍湛江有非同一般的關係,眼看著曾經意氣風發的情人表現得如此沮喪,西蕾亞在用她有的方式向祝童求情:不要對藍湛江太冷酷。

  打發走了西蕾亞,祝童拿出一盒香煙,拆開,遞給藍湛江一支,並替他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支。

  遠遠地看去,他們就如兩個出來過煙癮的朋友,雖然都沒說話,卻顯得很自然。

  一支香煙抽完,藍湛江拿定了主意,問:「要我怎麼做?」

  說話時,他沒有看祝童,兩眼盯著回廊外的一株羅漢松,不知在想怎麼。

  「不要那麼悲壯好不好,又不是刀山火海。」祝童故作輕鬆地笑笑;「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大致的判斷,藍師兄離開後,誰是可能的繼任者。」

  藍湛江輕輕吐出口氣,祝童這樣問等於給了他一個回轉的機會,這個騙局並不會再他正式卸任前引發;而是要他配合著祝童先挖好一個坑,等他的繼任者到位後,才正式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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