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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四


  祝童神情越發恭謹了幾分,正色道:「原來是寶部摩尼大師,金剛摩尼大師。我是八品江湖酒會召集人,姓祝名童。很可愛的的一個名字吧。我們來的目的剛才已經說過了,清貴寺放出空雪大師與凡星道士,我們很有誠意的,桑珠活佛固然對我們懷有叵測之心,無處大師本著慈悲為懷的佛家理念,還是決定既往不咎。人呢,已經在這裡了,希望天輪寺能表達同樣的善意。所謂萬事合為貴,化干戈為玉帛,善莫大焉。」

  「小師父,你帶著這麼許多人馬,毀掉我天輪寺大門,難道是來講道理的嗎?」

  兩位摩尼沒有說話,曲桑卓姆先開口了。

  她如今還在祝童的控制之下,一身修為已破,卻表現出凜然不拒的氣概。幾句話一說完,周圍看熱鬧的天輪寺僧眾都有幾分憤憤然的樣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欺我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祝童大方地一推,將曲桑卓姆送到兩位摩尼喇嘛中間,又道;「天輪寺綁架金佛寺高僧空雪大師、道宗精英凡星道士在前;桑珠活佛放著好好的活佛不做,卻帶著一些雞鳴狗盜之徒,偷襲沙漠營地在後。天輪寺的所作所為,與佛阻精神差之千萬裡,我們今天來,就是替佛祖給你們一些教訓。」

  話音剛落,祝童舉起右手一揮,十八羅漢又是一個齊聲大喝:「阿彌陀佛!」他們都持著鴨蛋粗的棗紅木棍,此刻頭舉了起來,同時向前邁了一步。

  兩位摩尼喇嘛此刻難受之極,他們中間多了個曲桑卓姆,一切都不同了。

  五、摩尼(下)

  祝童晃身後退,同時以漫天花雨式揮灑出一蓬金針。

  金佛寺十八羅漢十八根棗紅木棍舞出一片如山棍影,以無虛大師為中樞朝著兩位摩尼以及他們身後的鐵棍喇嘛、天輪寺密修喇嘛滾滾碾壓過去。

  此乃金佛寺壓軸秘笈,名為金剛伏魔陣;需要以一人為中心操持十八羅漢僧的攻勢,形成山嶽般的重壓。

  兩位摩尼難受的要命,他們在布天寺地位尊崇,即便是貢嘎木欺上布天寺山門,只要沒有達到聖光殿,也輪不到他們出手。

  這樣雖然讓他們很少被外界打擾,能有更多的時間修習艱深的聖光殿神功;但是弊端也是明顯的,就是少有與人交手的機會,臨敵應變的能力甚差。

  如果是一般的江湖小賊與宵小之徒,在他們如山氣勢的威壓下,只怕連動手的心思都提不起來。可他們今天面對的是一品金佛最精英的核心弟子組成的十八羅漢,功力雖然差他們一籌,但心智堅強,有衝擊刀山火海也不避諱的膽色。

  而金佛寺十八羅漢僧也因為時代的變遷,少有施展出金剛伏魔陣的機會,如今真正用上了,當然是興奮的氣勢如虹。

  第一波攻擊時祝童拋出的金針,兩位摩尼將兩根金色降魔杵舞成銅牆鐵壁,護住了自己也護住了曲桑卓姆。

  可隨之而來的第二波攻擊就抵擋不住了,十八羅漢的如山棍影撞上來,銅牆鐵壁只抵擋了三招就崩潰了。

  他們同時念出咒語,身上金光一閃。已然帶著曲桑卓姆退到鐵棍喇嘛身後。

  也是無奈,如果沒有曲桑卓姆的干擾,兩位摩尼原本能施展出另一樣神通,雖然擋住十八羅漢僧的金剛伏魔陣有些吃力,卻也不會如此狼狽地把六個鐵棍喇嘛推上去抵擋,以換取一點喘息之機。鐵棍喇嘛明顯擋不住金剛伏魔陣,可也沒辦法,摩尼喇嘛的身份比鐵棍喇嘛尊崇,只能硬著頭皮迎著棍山。

  「噗噗……」幾聲,六個鐵棍喇嘛果然擋不住,雙方只一接觸就被棍山巨大的能量撞得四處倒飛,跌到地上時,都是臉色通紅、嘴角滲血,醉酒樣搖搖擺擺地站不起來,明顯還沒能化去擊打在他們身上的勁力。

  可這點空隙已然夠兩位摩尼喇嘛做好準備了。

  他們將曲桑卓姆扔到天輪寺密修喇嘛那裡,同聲喝出一串莫名奇妙的音調。

  隨著這法咒的完成,他們身上又是金光一閃,兩條金光降魔杵更是霞光四射,衝破十八羅漢僧的滾滾棍山,直指無虛大師而去。

  「噗噗……」又是一連串的悶響,兩位摩尼喇嘛不知道被棍山擊中的多少次,卻如沒有感覺般在滾滾棍山中不動如山。

  無虛大師是金剛伏魔陣的靈魂,可那突破棍山的兩縷霞光猶如實質,使他瞬間有靈魂出竅之感。

  數米外的柳依蘭與祝童都暗叫糟糕,如果無處被擊破了,金剛伏魔陣也就散了。

  祝童不相信這個時間上真有鋼筋鐵骨之人,可兩位摩尼喇嘛卻正在顛覆他的信念。金佛寺十八羅漢僧的力量他昨晚借著酒勁檢驗過,隨便一棍下就能擊碎一塊堅硬的礫石。金剛伏魔陣中每個羅漢僧都能借到夥伴的力量,擊打下去真不是人能抵擋的。

  可兩位摩尼喇嘛還真就任憑擊打。

  這時,無虛大師忽然作出個奇怪的動作,丟掉手裡的棗紅木棍,兩手在胸前閃電般虛畫。

  兩縷霞光湮滅,兩位摩尼也同時悶哼一聲,身上的金光散亂倒退數步,倒在天輪寺密修喇嘛隊裡。

  無處大師佛法修為高深,與他的師父空寂大師一樣,拳腳上的修為當真有限的緊。他還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安適表情,其實是根本就沒看出其中的兇險,也沒有看出無虛大師比劃的是什麼玩意兒。

  柳依蘭亦是一頭霧水,低聲念出個「禪」,想想,又搖搖頭。她只覺得金佛寺果然底蘊深厚,擊破了兩位摩尼喇嘛的秘術,無虛大師的學識修為,以堪為一品金佛第一人。

  祝童不禁閉上眼,細細回憶著剛才無虛大師的每個舉動,生怕稍一耽擱就疏漏了。

  四年前,在鳳凰城天王廟,祝黃就是用一個「禪」字喝退了替大火輪撐腰,要強搶天王廟的無虛大師。沒想到,四年後,無虛大師竟以那瞬間的體驗為基礎,創出一招如此玄妙的秘術。

  祝童小時候實在是太刻苦了,開始獨自闖蕩江湖之後,就認識到個人的力量始終的渺小的;與其花那麼多時間去修煉那些註定沒好大用處的東西,不如好好享受眼前的所有。

  竹道士是塊高不可攀的豐碑,讓他對世界的認知了又了些改變,但隨之而來時葉兒的愛情,讓他對那個虛無縹緲的世界並沒有多少感覺。

  所以,他即便是經歷過紅雲金頂索翁達活佛的洗禮,卻一直在向偷懶取巧的方向偏離;從未想過要認認真真的提高自己的修為。

  兩位摩尼喇嘛雖然敗了,卻讓他受到了極大的震感;原來,世界上真有鋼筋鐵骨不怕擊打的人,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而無虛大師的「禪」字給了他當頭一喝!

  祝童自問,如果剛才他處於無虛大師的位置,肯定只能有一個選擇:落荒而逃。面對兩個刀槍不入的怪物,他根本就毫無辦法。

  蒼天不會無緣無故青睞任何人,無虛大師能做到的,他為什麼做不到?他是祝門驕子,只要他願意,祝門的一切都會對他無條件開放。

  無虛大師只憑祝黃師伯瞬間的點播,竟然摸索出如此奇妙的秘術……祝門歷代不乏心機敏捷學樣深厚之士,樸拙之人根本就邁不過蓬麻初境這道門檻。

  可是為什麼,祝門一直在江湖道的二流、三流之間晃蕩?無虛大師明顯不是心思靈便之人,卻能讓祝門秘術迸發如此驚人的光彩。

  不對,無虛大師畫出那個「禪」字的時候,使用的根本就不是金佛寺的心法,而是一種類似蓬麻功奇怪秘術。

  不說祝童在沉思,無虛大師止住金剛伏魔陣,排眾而出走進天輪寺密修喇嘛之中,伸手攙扶起兩位摩尼喇嘛,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一時失手,累兩位大師受苦了。」

  「噗噗……」兩聲,不是兩位摩尼喇嘛動手了,而是他們同時噴出兩口鮮血。

  一小半是剛才強行壓制住的傷勢發作,一大半卻是被無處大師給氣住了。此時此刻說出這樣的話,怎麼聽都有幾分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譏諷味道。雖然無虛大師的表情神態謙恭真誠,可越是這樣,越讓他們覺得難以忍受。

  「兩位大師稍安勿躁,貧僧這裡有兩粒秘制小還丹,希望……」無虛大師又捧出兩粒香氣四溢的鵝黃色丹丸,無比真誠地捧到兩位摩尼喇嘛身前。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兩位摩尼喇嘛更是氣的渾身顫抖,哇哇怪叫幾聲,金光降魔杵也不要了,轉身就走。以他們如今的狀態,也拿不住那麼沉重的東西了。

  與其繼續呆在這裡丟人現眼,不如一走了之。

  曲桑卓姆銀牙一搖,眼看著飄揚在天輪寺廣場旗幡上的鷹佛旗幟被降下來,銀牙一搖,帶著六位鐵棍喇嘛昂首走出天輪寺大門。

  形勢本就對天輪寺不利,兩位摩尼喇嘛一走,桑珠活佛也走了。天輪寺密修喇嘛們放棄反抗垂頭喪氣地靠牆而立,這一次,天輪寺又要換主人了。

  只不過不知道,這些人會給天輪寺派來一位什麼樣的活佛?

  可無論如何也別在弄來一個搞風搞雨搞到這般地步的女活佛了。

  現在的曲桑卓姆真的很淒慘,她一直盼望著師尊鷹佛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力挽狂瀾,震懾住江湖道的咄咄逼人之勢。天輪寺算不得什麼,她本就沒打算在這裡長期駐留,可就這麼狼狽地走了,對布天寺赫赫聲名的影響也太了點。

  她知道,昨天晚上師尊去過沙漠營地,不知道為什麼又走了。

  她不知道,所有的人包括祝童在內都沒有察覺到,現在的鷹佛已經有入魔的之兆了。在他眼裡,天道第一,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放棄的,包括布天寺聲譽,與她這個還算頗有姿色的女弟子。

  主持活佛這一走,事情已然接近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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