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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六


  「你不敢也不會那麼做。」田旭陽硬挺著說,語氣冷漠而且傲慢;「付區長中午要來吃飯,他很清楚我的身體狀況,對這裡的齋飯很感興趣。你現在不過是只落水狗,很多人都想踩上一腳。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應該想起一個詞:識相。也許還能保全望海醫院或者@圖科技之中的一個。我忘了,『神醫李想』還是金石投資的副董事長,你最近一定沒和『萬家生佛』聯絡過。他們就比較識相。」

  祝童收起龍星毫,嘴角泛起笑紋,道:「你說服我了,識相;是啊,我是應該識相一點。田公子,中午的飯局在哪裡?佛堂……當然是畫舫了。佛家精舍容不下那般俗氣。這裡是上海灘,有屬於這裡的遊戲規則,我應該入鄉隨俗。」

  說完,祝童走向人工湖。停在另一邊的畫舫上,有幾個穿白衣服的人在忙碌。田公子已經不需要醫生和護士了,那些人是廚師。

  「西鄰,出什麼事了?範老為什麼去北京?」田旭陽從祝童身上收回目光,審視著範西鄰。

  「雷曼來上海了。王向幀前幾天回到上海,調回了譚千熾的卷宗,說是有新疑點,需要補充調查。他手下現在沒幾個人,牽頭的是黃海。」範西鄰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祝童身上。

  到現在為止,他還有點猶豫。祝童實在是有點不得人心,明裡暗裡的對手太多了。他對將要掀起的風浪的力度信心不足,如果博弈的結果只是幾個小魚小蝦被推出來當替罪羊的話,未來究竟怎麼樣還很難說。

  田旭陽揣摩到範西鄰心裡心思,說:「我知道雷曼先生上飛機前在美國的表演,西鄰不必太在意,譚千熾不敢亂講話。他是個知道輕重的人。王向幀手裡的證據並不充分,他最多在裡面呆上三五年,出來還有一份富貴。如果亂講話,才真是找死呢。西鄰知道譚千熾身後站著誰,王向幀這一招算不得高明。」

  「今天看新聞了嗎?」範西鄰忽然把話題轉到另一個方向上。

  「新聞?」田旭陽不在意地搖搖頭;「雷曼的新聞很少,本地發了條不起眼的消息。他是美國參議員,對中國的事說三道四的,沒人喜歡看。」

  「田兄上次請雷曼月臺是不是華夏給牽的線?」

  「還能有誰?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了。」田旭陽略微有點不安,範西鄰說起華夏時,表情有點怪異。

  「來之前接到華夏的電話,提醒我注意輿論環境。田兄,他們說的新聞不只是國內的報紙電視。我特意看了看,海外媒體報導了一件事很有意思,重慶龍家前天才站出來與『億哥』羅局長劃清界限,昨天就被人爆出一份清單。好傢伙,龍家僅在國內的房產的市值就超過了五億,最值錢的他們在上海買的商鋪。雖然清單的真實性有待檢驗,但龍家算是完了,他們經不起調查,龍家這些年真沒少掙啊。」

  田旭陽心裡一驚,龍家的風波他也知道,卻沒怎麼放在心上。華夏那幫人消息靈通嗅覺敏銳,這個時候,不會無緣無故的提醒範西鄰關注龍家的事。

  「我們老了,田兄,也許該收手了。Della馬上會給範家生出個男丁,做個富家翁享受這個世界的精彩,也不錯。」範西鄰悠悠一歎。

  「我還不老。」田旭陽的眉毛糾結在一起,沉聲道;「龍家是龍家,譚千熾是譚千熾,華夏那些人太小心了。」

  「龍家和譚千熾看起來是兩件不相干的事,可正在糾結成一個漩渦。華夏那些人的意思是,田兄很可能被捲進這個漩渦。不收手的話,他會把你搞成另一個『億哥』。那個時候,田家的資產……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對依頤的承諾。不錯,他是個暴發戶,如果把他逼急了,那些承諾隨時可能失效。」

  「西鄰……」田旭陽瞪大雙眼,他怎麼也想不到範西鄰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旭陽集團無論在依頤手裡還是你手裡,都是田家的資產。田兄費盡心機想拿回集團掌控權,證明自己還在其次,是要對付他。雲峰山上那尊佛,與田兄有多少干係?以前我知道你看不上他,現在呢?你付出了多少?我猜不會少於旭陽集團三成股份。對嗎?」范西鄰瞟向祝童。

  田旭陽點點頭:「我就是看不慣他,被一個癟三騎在頭上裝瘋賣傻的滋味……付出再多也值得。」

  六、暴發戶(下)

  「田兄想過沒有,那尊佛跟前的香火雖盛,但這些年來很是發生了幾件事,你可曾見過他替誰說過話?」範西鄰拿出一枚雪茄;「李先生剛才讓我看了一份名單,上面都是為重修雲峰寺捐款的大施主。很意外的是,我不只看到了譚千熾和田兄的名字,還看到了龍家。看來,他們也在佛前燒過香,但是該倒楣時候沒人出來說話,誰也救不了龍家。」

  「他有那東西!」田旭陽怒聲道;「傳素大師怎會如此不小心?」

  「那是人家的事,我只關心結果。」範西鄰燃起雪茄,深吸一口,輕輕搖擺著;「佛,當然喜歡跟前多幾個抬轎子的。但是,抬轎子摔跤只能怪自己沒看清路,佛是管不了這些俗事的。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有個很不好的感覺,田兄如果不放手的話,很可能會成為龍家和譚千熾的陪葬品。」

  「西鄰言重了。」田旭陽不確定範西鄰說的是感覺還是有了確切的消息。

  「前幾天我和你的感覺一樣。當事者迷啊,執著於成敗的人看不清眼前的坑。」范西鄰長長的呼出一口濃煙;「龍家本來與這件事無關,他們和他們女婿羅局長可算是遇到一場無妄之災。李先生沒有直接去趟『桃花潭水』,他利用羅局長牽扯龍家,進而操作出一個反腐倡廉的輿論氛圍。在這樣的氛圍下,他才敢去趟『桃花潭水』的渾水。並且,是用雷曼參議員出面,規格夠高了吧?這樣謀略與操作你我都做不到。民意滔天啊,在如今的資訊環境下,誰都要顧及三分。王向幀在這個時候重啟對譚千熾的調查,可算是趁勢而起。我們這個圈子裡沒有傻瓜,華夏那些人原本也不看好王向幀,可是今天歐陽小姐的專欄開始吹捧王向幀了。歐陽的老闆是華夏的喉舌,他們既然允許歐陽說話,很明顯,他們也在看風向。田兄應該想過,他既然能把幾件事不相干事扯到一起弄出現在的局面,多扯一個田旭陽算不得什麼。」

  「他在玩火。『桃花潭水』正在變成一個有國際影響的醜聞,無論願意與否,這個國家的官員和人民都不會任憑別人在自己臉上抹黑。這件事發展下去會變得很尷尬,雷曼已經把話放出去了,譚千熾……『桃花潭水』……嘿嘿。雷曼可是帶著熱情和世界上最有影響媒體來的,他需要這個機會挽回自己的聲譽,他也許不得已,但來自國內與國際的壓力會讓他清醒;任憑那個人左右的話,雷曼這個人就真的完了。西鄰,這件事已不再單純,他如何收場?王向幀擔不起這個的責任,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田旭陽想了會兒,整個人忽然輕鬆了。

  「也許吧,可是我並不擔心。他,不會想不到這些,也許還留有後手呢。雷曼是誰?他現在是他手裡的傀儡。」說是這麼說,範西鄰心裡卻沒有他語氣裡的輕飄,華夏那些人的話裡也透露出類似的意思。

  祝童把事情搞得如此大,不只王向幀擔不起這個責任,他的父親范老同樣擔不起。

  范西鄰知道範老是帶著什麼去北京的,也知道他要在北京做什麼。但達成妥協的條件或前提中肯定少不了的一條是,祝童要先滅火,把這個由他掀起來的危機化與無形。

  並且,範西鄰想的更深,無論這件事的結果如何,即使祝童真的能做到完美,但由這件事種下的禍根隨時可能引發。祝童的表現實在是太耀眼了,他簡直就是一個不可控制的炸藥包,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一個這樣的存在。

  這一次,祝童將矛頭直指譚千熾背後的利益集團和「那尊佛」,在上海混,不可避免的會有各種各樣的矛盾和糾葛,誰知道他下次會看誰不爽?田旭陽不過是道開胃菜而已。

  范西鄰從田旭陽的漩渦裡脫身很容易,可是說服父親范老離開望海醫院,看起來難度相當的大。他相信「神醫李想」甚于自己這個親生兒子。

  湖畔,祝童身邊忽然多出個僧人。

  範西鄰不認識那個和尚,疑惑的看向田旭陽。

  「他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田旭陽一語雙關的說;「『神醫李想』的來歷十分神秘,就像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無處大師很瞭解他,他們屬於一個世界的人。西鄰還記得齊懷志嗎?不錯,他沒有死,已然遁入空門,現在叫無聊大師,是無處大師的師弟。無聊去年忽然現身上海灘,還弄出個金蓮花基金來。那個在網路上上名聲很大的真誠法師是無聊的弟子。」

  「真夠無聊的。」範西鄰啞然失笑。他記得齊懷志,對無聊可沒什麼印象。

  「他們坐不住了,因為那個人搞出的事情,真誠法師受到牽連,被以擾亂證券市場的罪名立案調查,金蓮花的帳戶被查封了。無處大師找我想辦法。他透露出一些資訊,雖然很少。但是,很有意思。你絕對想像不到他們的手伸得有多深,一會兒付區長也要來,他身邊那個小黃,也是他們的人。」

  「有點意思,怪不得人說現在是末法時代。」範西鄰丟下雪茄;「瞧,他們聊的很投機啊。田兄,仔細考慮一下自己的事罷。相信我,無處或無聊是否大師我不知道,但我能斷定,他們不敢出賣『神醫李想』。那個世界的事我多少聽說過一點,藍家也來自那個世界。那個藍湛江藍公子最近離開龍幫去搞了個鷹洋投資,據說,他的離開是為了給『神醫李想』騰位置。」

  田旭陽沉默了。

  他與藍湛江還算有點交情,對藍公子的背景與實力略知一二;如果祝童能逼得那樣的人退避,確是要好好想想了。

  人工湖畔,祝童與無處大師的交談確實與範西鄰說的那樣,很投機,卻也危機重重。

  祝童的狀態不太好,最近一段的時間太累了。剛才,他的腦子裡出現了瞬間的空白,只看到無處大師的嘴唇在動,卻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對不起,請大師再說一遍,我失神了。」祝童揉揉太陽穴,歉然道。

  「師兄要注意身體啊。」無處大師握住祝童的右手。

  一股和煦的暖流緩緩進入祝童體內,這是一種親和安詳的內息,它們並不遵循經脈迴圈,而是如水銀泄滴般慢慢撫慰著、修復著祝童疲憊的身心。

  「謝謝大師慈悲。」祝童睜開眼;「您有一顆善良的心。」

  「阿彌陀佛,師兄重任在身,這個時候需要清醒。」無處大師合十念聲佛。

  「剛才大師說……」祝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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