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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一


  周半翁語調舒緩,用詞平淡,只是講述大概過程,沒說什麼江湖秘辛與驚心動魄的事件。但是祝童能想像到,其中定有說不清的波折與危險。特別是說起母親祝紅時,也許是祝童太過敏感,感覺半翁的心態很複雜,有敬佩、心折、尊敬、也有一絲惋惜與不屑。

  「半翁先生,您認識我父親嗎?」祝童輕聲問。心裡分外緊張,他很怕聽到一個一直不敢面對的傳言,自己是藍家的私生子。

  「我見過他,但是說不上認識。你,很像他。年輕人,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擔心什麼。可我沒權利談論別人的隱秘。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那些傳言是別有用心的人放出的煙幕。關於那件事我只能說這麼多,到時候,自然有人告訴你一切。你可知道,為了說服藍家讓出這個位置,不只你母親和祝門付出了代價。現在,我代表江湖道,代表八品江湖理事會正式徵求你的意見。祝童,你是否準備好了,接受江湖酒會召集人的位置?」

  祝童深深的吸了口氣,腰杆挺得筆直,沉聲道:「是的,我接受。」

  語罷,祝童整整衣衫,對著半翁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這一生,他只拜過師父,心思卻沒此刻虔誠。面前這個老人雖然沒說自己做過什麼,可他的態度和付出一定是最關鍵的。三品藍石之所以會主動回來,可以說與這位江湖最後一個俠客的存在大有關係,半翁先生,可算是八品江湖與財富的守護神。

  「好兒郎,起來吧。」半翁開心的大笑三聲。

  祝童慢慢走到懸崖的最高處,沉浸在密密的細雨中,遠方山巒起伏、青山疊翠;腳下長江蜿蜒迂回,可是他的思路已經飛揚至千里之外,徘徊於江湖月風塵之中。

  祝童凝望著遠方的青山遠黛,腦海中回味著二三十年前的那次江湖酒會,母親祝紅挑戰三品藍石的勇氣,讓他佩服不已,

  如果說之前祝童一直逃避的接受這個職位的,聽半翁說完這些話,已然知道圍繞著江湖酒會召集人的鬥爭曾經多麼激烈。現在的結果不只是他一個的事,其中有包括母親祝紅在內的很多江湖前輩的心血。

  還有他神秘莫測的父親,半翁說他很像父親;可是,祝童從來沒聽到過任何與父親有關的資訊。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如果自己真的與那個人相似的話,應該在江湖上留下些痕跡。

  還有老騙子,祝童明白了他為什麼對八品江湖乃至江湖酒會那麼抗拒乃至厭惡。

  三十年前,一品金佛與二品道宗已然在三品藍石的幫助下重修道場;八品江湖別的門派都得到了一筆啟動資金,開始有個各自的振興計畫。而七品祝門的那筆錢卻被母親祝紅用到了一個與江湖酒會召集人的歸屬有關的賭局上。

  半翁靜靜地看著祝童,慈祥而關切的說:「在年輕一代中,你不是最出色的,我曾經認為你太過圓滑自私,不適合做酒會召集人。可你能在關鍵時刻不顧個人安危,在明知希望渺茫的情況下挺身而出迎戰索翁達活佛。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那也不是一場只屬於祝門的戰鬥。我喜歡這樣的年輕人,江湖道需要有擔當的年輕人。」

  祝童默默的聽著,心潮起伏不知該說什麼好。

  紅雲金頂挑戰索翁達活佛,確實不是他一個人在戰鬥。老騙子用聚神術在他身上加諸了六位江湖高人的修為,他只是載體。每次回想當時的情況,祝童的感覺都會有所不同。

  開始是慶倖與自豪,接著是後怕;隨著時間的流逝與自身實力的增強,一株幼苗慢慢從祝童心裡滋生出來。索翁達的世界不盡美好,但在紅雲金頂上,祝童是以一位江湖高手的身份迎戰索翁達,並且還有同樣的實力。

  體驗的時間雖然短暫卻令人回味無窮,在不覺間影響、改變著他,還在祝童心裡種下了一粒種子。

  五、約定(下)

  祝童不知道它什麼時候開始萌芽,可以肯定的是,從紅雲金頂下來後,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騙子了。

  半翁接著說道:「接下來有很多事要你擔當。江湖酒會十二年一次,這是第一個要改的。大家的意見是五年或四年一次,酒會召集人的任期也要改為四年或五年為一界。東海投資名義上屬於江湖道各門派,可是如今只有三品藍石、七品祝門與八品蘭花的資產比較清晰。如何界定各門派的股份與權利義務,也需要你來做。最要緊的事還是保證五品清洋與四品紅火退出八品江湖不要出太大的風波。他們應該得到補償,紅火的汽笛不會太貪心,一筆錢就能打發了。清洋家的事有點麻煩,還有替補進來門派,都不會輕鬆。今年重陽節將在華山舉辦江湖酒會,所有的事都需要在酒會前與各派達成共識。」

  「為什麼要補償?」

  「因為他們曾經是江湖道的一員,因為你將管理的東海投資裡,有他們的前輩留下的財產。你是下一代的傑出人選,江湖道需要在你們的手裡發揚光大,這些問題必須處理好。你們沒有經歷過過去的江湖,你們可以不尊重傳統,但一定要尊重歷史。汽笛開價一億,江家根本就不同意退出。要進來的有三家,漢水尹家、石旗門、神石軒。特別是神石軒。決定權在你的手裡,要慎重啊。端午節有個交接儀式,那時你所有的疑惑都會有答案。」

  「神石軒?」祝童有點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在他的印象裡,神石軒一直很低調。

  補償五品清洋與四品紅火,他已經想明白。三品藍石用來支持江湖道的資金裡有他們的一部分,龍幫系的基礎也來自這裡。藍家當初帶走的那些錢裡,他們所占的份額相當大。那個時期是四品紅火與五品清洋的黃金時代。

  汽笛的要求很好滿足,一億根本不可能,估計他的心裡價位在三五千萬。如果按照祝童的心思,就是一分不給也沒什麼。麻煩的是五品清洋,煙子比江小魚難纏多了。讓她滿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說不得,還要有一場不可避免的風波。

  現在,如果有別的選擇的話,如果不是母親祝紅,祝童一定會更堅決的退避三舍。這一屆江湖酒會召集人明顯是坐在風尖浪口上的受氣包,一個出力不討好的得罪人的角色。

  「我和桐山此次來巫山要做一件事,江湖武校已正式更名為江湖文化研究院,將與道宗和金佛聯合舉辦一場江湖文化研討會。我們已經邀請了國內十大武術世家的代表,八品江湖各派也會派人參加,時間是五月十五日。屆時,江湖文化研究院的第一批學員共七十六人會在這裡進行一次交流性質的擂臺賽。」半翁話看祝童半晌兒沒說話,繼續道。

  祝童目光一閃,一時間理不清爽半翁話裡的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這個老人在他眼裡的形象更加高大而偉岸。

  半翁真真是江湖最後一個俠客,藍湛江可說是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在一切都沒有明晰之前當然對藍湛江比較偏愛,對祝童的淡漠可說是脾氣使然。可當祝童被確定作為江湖酒會召集人之後,半翁馬上就堅定的站在祝童一邊。

  在文峰觀舉辦江湖文化研討會,實際上是半翁利用自己的影響對祝童這個新任江湖酒會召集人的支援和造勢。有多少人來還在次要,有了半翁的態度,江湖各派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小算盤。

  另一方面,舉辦文化研討會歷來是地方政府的最愛,特別是巫山這樣的旅遊城市。羽玄真人與地方政府辦文化周與的簽字儀式還有點半遮半掩的意思,半翁這樣做等於公開站出來向江湖以外的各方人士示威,力挺祝童。

  「你有什麼建議?」半翁問。

  「研討會不太合適,應該叫論壇。別的都挺好。」祝童不能也不該提出什麼建議,但不說點什麼也不合適。

  半翁滿意的點點頭,道:「藍先生還有話對你說,我就不多嘮叨了。文峰山已成眾矢之的,你必須離開儘快離開。你身上寄託著大家的希望,有太多的責任要去擔當,有大多的事情要你去做。離開這裡後,不管你想做什麼,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記住了,今天晚上就走。」祝童用力點點頭。

  「你一個人走。」半翁又說;「晚上十點,阿強的快艇在下麵等你。道宗水長老明天到,他是竹道士的師父,精研修神秘法多年。由他照顧蘇小姐,你放心吧。」

  「半翁,我不能拋下她。」祝童猶豫片刻,咬牙道。雖然他水長老是竹道士的師父,可弟子卓越不代表師父也厲害。竹道士飛升時留下個沉入夢境的柳伊蘭,水長老並沒本事喚醒柳伊蘭。祝童唯一相信的只有母親祝紅。

  半翁皺著眉頭,道:「你要明白如今的狀況,外面有人要抓你;有人在暗中窺視你想看你倒楣,遇到合適的機會,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落井下石;你知道尹家重出江湖意味著什麼嗎?五品清洋是明面上的對手,四品紅火的汽笛也巴不得看到你出事好渾水摸魚。此處是巫山,周圍不是山就是水,在過去,整個長江都可算是清洋家與紅火的地盤。前天汽笛到蘇州來拜訪我,他說自己累了,神鉤王寒無意接下紅火的攤子,他知道紅火的命運已不可改變,有意將四品紅火拼入五品清洋。我相信汽笛是迫不得已,背後是空想大師在施加壓力。在這種情況下,你自己走尚有危險,帶上她,你走得脫嗎?你身上還有傷,孰重孰輕,往仔細思量。不要為了一時衝動斷送了大好年華。」

  祝童很清楚尹家重出江湖意味著什麼,五品清洋註定要被其替代,四品紅火很明顯要讓位于石旗門,時間點就是重陽節的江湖酒會。煙子和汽笛都不會甘於被逐出八品江湖,他們聯合起來在這個時候搞風搞雨很正常,目標當然是祝童這個將要出任江湖酒會召集人了。

  他們並不是沒有依仗,江小魚和煙子父親與汽笛都曾經托庇與一品金佛,雪狂僧更曾經是江小魚和大火輪的師父,而李頌漢,是無畏大師的俗家弟子。且不說他們從金佛那裡學到了多少東西,重要的是這份淵源很是耐人尋味。

  漢水尹家不用說與道宗之間關係匪淺,無論他們之間有過什麼過節,可以想見的是,在未來的八品江湖中如果有什麼糾紛的,漢水尹家只會與二品道宗站在一起。

  祝童之前並沒有想明白煙子如何會于李頌漢扯上關係,半翁的這番話點醒了他。

  如果說新的江湖道是一家現代企業的話,祝童將是各方面承認的總經理,而半翁就是董事局主席。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門人加上那幾位江湖長老是董事局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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