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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四


  十年年前,許天繼只是某地級市醫院的一個普通外科醫生。法醫與外科醫生之間有最多的聯繫,許天繼是聰明的,一本過期的國外的期刊上嗅到的出人頭地的機會,並開始研究這個當時尚屬冷門的學科。

  許天繼與舒院長是同鄉,一個偶然的機會兩人認識了,多虧走了舒院長的門路,許天繼的人生才得以改變。當時,國內從事法醫研究的人屬於很少,但隨著社會的發展,法醫學越來越受到重視。

  許天繼到醫學院後沒幾年就連著出版了數本法醫學專著,並綜合國內外及古今經驗與案例,參與並解決了幾個重大疑難案件的法醫鑒定工作,從而奠定了他在法醫界的地位。

  如今的許天繼不只職稱和學術地位有了,房子和車子也有了,夫人也在兩年前換成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嬌美小姐。

  城市的女孩見多識廣,許天繼年輕夫人的眼界比前任高出不只一個等級,消費能力也不在一個檔次上。僅靠學校裡開的薪水和外出的講課費,根本養活不起這樣的嬌小姐。

  好在,如今的中國正步入法治社會,打官司的人多了,他這樣的說話有影響的法醫也多了不少機會。還有一個重要進項是國家資助的專業研究課題,每個課題都會有相當數量的經費。許天繼憑著自己的影響力,得到研究經費自然不在話下,錢到手了,負責具體工作的卻是他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們。實驗室門朝哪裡開他知道,進去過幾次就只有天知道了。

  即使這樣,許天繼還是感覺手頭吃緊,特別是去年,年輕的夫人看上一套價值三千萬的江邊別墅。許天繼所有的積蓄只夠付首期,住倒是住上了,借朋友的裝修款和每月要還的貸款一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一個月前,上海有個有錢人通過他的一個學生找過來,酒足飯飽之後兩人到房間說話。那人二話沒說,打開兩個箱子,每個箱子裡都有五十萬現金。

  許天繼的驕傲與矜持都被眼前的一百萬擊垮了,接下來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人家如何要求,他就無條件照辦。

  法醫是一門科學,所謂的科學都具有不確定性,不確定性也許在別的領域意味著風險,但是在許天繼手裡,不確定性就意味著機會和空隙。

  科學的不確定性產生的原因錯綜複雜,原因很多,但是對許天繼用的最多有兩點。

  一是任何一個事物都都處於動態的發展的狀態,本身就充滿了偶然性和。

  二是從事科學研究的人本身,因為經歷、背景、學識的因素,對事實的選擇、觀察和理解的角度,都會有大小不一的差異,得出的結論當然會有差異。

  死亡檢驗是法醫學研究的最重要物件,主要檢查目的是判明死亡原因、推斷死亡時間、確定損傷部位、形狀和程度,鑒別生前傷和死後傷,以及受傷時間、傷後行為能力、推斷致傷兇器、分析作案方式確定死亡性質(自殺、他殺、災害)、有無中毒和疾病體貌特徵檢查。

  這正是許天繼擅長的領域,那份死者江臨的法醫鑒定報告,正是在這個背景下出爐的。

  許天繼是按照出錢人給出的結論前往上海,並依照自己的專業素養,從同樣的傷口和事實中,找出有益於結論的證據,從而完成了那份結論迥異、可能將葉兒推入深淵的法醫鑒定報告。

  五點,寶馬X5披著滿身風塵從武漢天河國際機場駛出,車上除了祝童和楊輝,還多了位年輕的警官。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請許天繼吃飯?」黃海上午接到祝童的電話,要求他以最快速度趕到武漢。

  當時,黃海正忙於調查江家村,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帶著一個小組在重慶忙了多天,剛找到突破口。

  祝童說,是為了葉兒的事才不得不麻煩黃海來一趟,左右不過吃頓飯,明天上午就能回去。

  「是啊,我開了一天車來武漢,就是為了請許天繼吃飯。」祝童打開電腦,遞給黃海;「你需要知道一些東西,現在距離吃飯時間還有兩小時。」

  黃海開始埋頭閱讀,眉頭也越皺越緊。

  十、武昌魚(上)

  東湖賓館座落于風景秀麗的東湖之濱,茂林修竹、曲徑通幽,可算是武漢市的地標建築之一。

  六點三十三分,祝童一行三人走進東湖賓館大堂,一位充滿學究氣息的老者迎過來。他就是舒院長。

  「舒院長,對不住,我遲到了。」

  「遲到了三分鐘,一會兒罰酒三杯。」舒院長今天沒帶秘書,早在這裡訂好一套豪華套房,並同時在東湖賓館的餐廳訂好了包房。

  黃海有點好奇舒院長與祝童之間的關係,他們相差幾十歲,卻和老朋友一樣顯得隨意而熟悉。

  他哪裡知道,舒院長曾經是祝童的客戶之一。

  與王覺非不同,舒院長並不貪婪,也不好色,真真是位令人尊敬的醫界長者。

  可是,自從舒院長坐上醫學院院長的位置後,特別是隨著醫學院開始進行標的數億的改擴建工程,數不清的誘惑就接踵而至。

  並且,這些誘惑有些是可以拒絕的,有些根本就不是誘惑,而是慣例與規則;只要進入這個系統就由不得你獨善其身。

  祝童從舒院長這裡得到的最少,不過區區五萬,但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一直保持著。

  過去數年,祝童幾乎每年都要來武漢住幾天,幫助舒院長把那些不好處理的紅包和好處費處理掉。

  轉交給慈善機構的部分由舒院長自己做,祝童負責把那些棘手的東西以各種很特別的方式退給它們原來的主人,消除可能引起的誤解和隱患,並留下相關證據。最難的不是退回,而是留下退回的證據。

  祝童輕易不會自己出面,很多時候,都會委託武漢的一家私人偵探公司或世面上的閒散人員來做。此次對付許天繼的行動,那家私人偵探公司也有參與。

  黃海還需要再看一遍祝童交給他的資料,祝童簡單的梳洗後與舒院長先到東湖邊的茶社,泡上一壺清茗,在數株盛開的櫻花樹下交流感情。

  「你這次來,只是要請許天繼吃頓飯?」舒院長問。

  「是啊,上個月,許教授到上海進行過一次法醫鑒定,並在一份鑒定報告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我想問問他,誰給他如此大的膽子?」祝童把兩份影本遞給舒院長,又說;「對不住了,也許這次要讓您為難了。」

  「沒什麼,八月份我就要退了。」舒院長帶上老花鏡,很快就看完了。

  他本是醫學專家,可算是內行;裡面的貓膩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位蘇警官是……」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是李想。」

  「你就是『神醫李想』?」舒院長摘下眼鏡;「福華造船籌備處主任,原來是你?」

  祝童也摘下眼鏡:「怎麼?不像嗎?聽您的話,我要安定下來了。舒院長,您如果退下來話,不妨到上海去。我已經離開福華造船,馬上會去一家私人醫院。」

  「像。只是太突然,我理解起來……呵呵,人老了,腦子也跟不上時代了。」舒院長從新帶上眼鏡,仔仔細細上下打量一遍祝童;「安定下來也好,我一直很擔心。你是個偶爾走上歧路的好孩子,如果用得著老朽的話,一定去上海幫你。」

  「一言為定,我就不說謝謝了。八月份,我來接您。」祝童握住舒院長的手,搖三搖。

  家有一老好比一寶,伊麗斯醫院什麼都不缺,就缺少一位德高望重的頂樑柱。舒院長是西醫內科專家,只要去了,不管做不做班,對伊麗斯醫院的品質和業內地位都是個極大的提升。

  「許天繼的事,能不能先由我出面調解。走不通你再出面?」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好。」祝童在舒院長面前比較輕鬆;「可是,我怕您勸不動他。您馬上就要退了,他是個很實際的人,只怕會讓你尷尬。」

  「我這把年紀,尷尬不尷尬的不重要。許天繼也算是個難得的人才,他如果出事了,我的臉上也不會有光。」

  「既然這樣,您就先試探一下。只是時間不能太長,我們八點進去。」祝童答應了,面對這位令人尊敬的老者的要求,他不好拒絕。

  七點二十分,舒院長先去餐廳,祝童回到房間。

  「該走了嗎?」黃海已經收拾好,隨時準備出場。

  「舒院長先去,他想提前和許天繼溝通一下,如果不用我們出面當然是最好的結果。如果七點五十之前沒有消息,我們就去會會他。」

  「不會有什麼結果的。許天繼已經爛透了。」黃海與祝童的一樣,不相信這樣的勸解能有什麼效果。

  「不能這麼說,他那樣的社會精英很多。你能說整個社會都爛透了?」祝童坐下來;「我們正好用這點時間商量一下。黃警官,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請你來?這件事,嚴格來說與你無關。並且,你答應過替我保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半個字,任何人。」

  「答應的事我一定能做到,可你不能說這件事與我無關。事發時我也在場,那個叫江臨的人,很可能是為刺殺我才登上遊船。我確實不知道你為什麼讓我過來,你已經準備得很充分了。」黃海對祝童能準備出如此周全的的資料很吃驚,也有點佩服。那些資料,如果由司法系統調查也不會更充分。而祝童做這一切,只是為了保護葉兒;並且,還不允許他對葉兒說。

  「因為,我覺得這些還不夠。你如果在本地有朋友或關係的話,最好先打個電話,請他們在八點半左右來看你。」祝童燃起一支煙,讓噴出的煙霧模糊與黃海之間過於接近的距離。

  黃海看著祝童沉默片刻才撥通了一個電話,說自己現在武漢,請對方八點半來東湖賓館聊聊。

  等黃海放下電話,祝童說:「法醫是一個很特別的行業,許天繼的學生和朋友多在司法系統工作。我在挑戰許天繼在本地司法系統內多年經營的人脈,你,就是我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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