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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一


  十、京都之傷(下)

  隨井池雪美出來的保鏢有六人,四個保鏢迅速圍攏過來,另兩個撲向穿風衣的槍手。他開槍後扭頭就閃進一條巷子,悶頭狂奔而逃。

  雖然祝童的反應夠快,但槍手能確定,三顆子彈中至少有一顆已經擊中目標。子彈是空心彈,裡面的毒藥能毒死兩頭駱駝,任務已經完成。

  巷子的另一頭有輛車接應他,只要跑出去逃離這裡,就能得到一大筆賞金;只是,無論他跑的有多快,也不可能跑完這條巷子了。

  殺手選擇的是條典型的京都窄巷,兩邊都是商家的店鋪,這個時候人不是很多。殺手距離巷子口還有二十米,已經能看到接應的車輛在,旁邊的紙傘店內忽然飛出道白光,重重擊打在他的膝蓋下。

  他絕望的大叫一聲,堅持翻滾著沖向巷子口。他知道自己的膝蓋骨已經碎裂了,那鑽心的疼痛,對於經過艱苦修煉的他來說,是陌生也是致命的,

  還有五米,只剩五米就能爬上車,他儘量堅持著。

  車門打開了,他臉上沒有驚喜而是深深的絕望;他看到一隻黑黑的粗管,那是消音器,比他剛口袋裡的要粗大。

  火光一閃,他最後的感覺來自肩膀,有人狠狠的踩在那裡。

  一位少女從紙傘店內閃出來,看一眼兇手,又回到店內。她身邊有位端莊的夫人,擔憂的看著巷子另一頭。而那少女,正是姍姍。

  巷子的另一邊響起機器的轟鳴,兩輛房車迅速從巷口沖過。

  井池雪美抱著祝童,汽車飛快的穿過京都的街道,向不遠處的醫院沖去。

  「別擔心,您沒流多少血。」井池雪美小臉雪白,安慰著他。

  「子彈有毒。」祝童顫抖著把龍鳳星毫遞給她;「別去醫院,回九津找白醫生,替我封住……」話沒說完,祝童已經昏過去了。

  「封住什麼?」井池雪美接過龍鳳星毫,顫抖著;她不知道祝童要他封住傷口附近的穴道,防止毒氣攻心。

  祝童的臉上浮起一層黑氣,井池雪美知道耽擱不得,咬牙撕開傷口附近的衣物,把兩枚黑針深深插入傷口內,然後用手緊緊的捂住。這樣就是封住吧?井池雪美想。

  又想起他不要去醫院,對前面說:「回九津,快!別管信號燈。」女主人的話就是命令,房車沖過一個個路口,快速朝九津方向開去。

  井池雪美這才拿起車內的電話,撥通一個號碼:「有人要暗殺我,李先生為了保護我受傷了,馬上安排車送白醫生過來,我們正在回九津的路上。」

  有人要暗殺井池雪美,井池家族唯一的繼承人!

  九津內,松井式正泡在溫泉內在欣賞藝妓的舞蹈,李先生說,多泡溫泉恢復的快些。老松井得到通報時,白家樹和鄭書榕坐的車剛剛駛出九津的大門。那是一輛專業急救車,一直停在九津前院;以前是為松井式準備的,現在小姐要去救人,被一貫低調的花匠老野村調用走了。

  門前有四個守衛,奇怪的是,沒人阻止野村,他們也分別座上最後駛出九津的兩輛汽車離開了;只不過幾分鐘而已,除了松井式身邊的幾個,九津內那些下人、守衛全走空了。

  松井式嚎叫著把松井正賀叫來,支開藝妓,大耳光就劈頭蓋臉左右開弓擊打著過去。

  「你這個鼠目寸光的畜生,雪美小姐死了我們都要變成窮光蛋!混蛋,那幾個律師有狗屁用,那些議員只會添亂。雪美早就在尼斯羅爾事務所立下遺囑,她如果死了,井池家的一切都會被立即凍結;包括九津,包括你在東京的公寓,包括你給小妖精買的鑽戒。你以為老子那麼好說話,幫著她對付你!呸呸!總算她答應轉讓股份給我們松井家,只要有這個股份,我們就能一點點吞下井池家的全部資產。她一個女孩子有多大本事和我們鬥!你……這一切全被你毀了。她再也不會信任我……」

  松井正賀的臉被打腫了,嘴角、鼻孔出血卻不敢躲避;實在忍受不住了才叫一聲:「父親,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松井式停下手,狐疑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大門說:「滾!滾出去!你要殺的是李先生。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李先生死了,我也活不了。你就可以去競選議員,就可以去當大臣當首相。」

  「父親大人,不是那樣的,我是想殺死他,醫生說您的病已經好了,回禾吉也試探過,他不過是個高明的中醫而已,你的生死不能掌握在他手裡。但是,今天事真的與我沒關係,我只和京都會的人喝過兩次酒,沒有下正式委託。父親,您要相信我,我是您兒子,怎麼可能殺死您?」松井正賀跪下,抱著松井式的腿哀求著。

  櫻花樹上無聲飄落幾片花瓣,松井式平靜下來,沉默好久,緩緩撫摸著兒子的頭:「你忘了從小學的家訓,井池家能屹立不倒,憑的是什麼,就是那些生硬冰冷的文字。你想從政!好,我剝奪你的繼承權,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自由,就意味著變成窮光蛋,松井正賀嚇得癱在地上,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父。

  「你以為李先生會那麼簡單?他……要比你想像的聰明一百倍。回禾吉那蠢貨在他面前就是一頭豬。你以為我不清楚,這條命……已經在他手裡了。但是,你這頭蠢豬毀了老子辛辛苦苦半生的努力。我本來以為你只是自私自大,狂妄無禮,也許適合去做政客;沒想到你是如此愚蠢。以前你和廉倉他們混在一起,我沒阻止你是因為早看出你沒能力執掌井池家族的生意。我那孫子平志倒是不錯,在東京做成了幾件大生意。我想:你想從政也好,至少能對家族生意有點幫助。」

  「父親……」松井正賀才理解了老松井的苦心。「但是,我真的的沒……」

  「我已經立下遺囑,你的兒子會接替我的位置。誰知道你會把事情弄成這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雪美小姐不會再回九津,她一定在趕往牧場。野村走了,這裡的人也走了,這件事就不會輕易結束。外面,現在怎麼樣了?」松井式抬頭看向西方,那是井池家族天夜牧場的方向。

  「聽說殺手已經死了,李醫生中槍,生死未蔔。不過父親,您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李醫生會如此容易被幹掉?唉!他現在死不死都無所謂,野村跟小姐走了,我們失去了他的友誼;瞧著吧,京都要下雪了,京華會鬥不過野村花海。孩子,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無論是不是你做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這個黑鍋,註定要落在你頭上。」

  事情到這個地步埋怨後悔是沒用的,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補救;松井式思量好久,有瞬間臉上顯出猙獰的冷笑,終究沒能下決心,歎口氣幽幽道:

  「我老了,辦完改組家族的事就搬出九津,釣魚喝酒儘量多活幾年。希望雪美小姐能放過你的兒子平志,她……唉。三年啊,還有三年的時間,平志能熬過去嗎?我以前還有把握活到那一天,現在……被你害死了!誰讓你以前那麼愚蠢,做下那麼多蠢事,人家放縱你就是為了這一天。正賀,要得到井池家族的財產只有一條路:讓雪美小姐下嫁平志,現在還有希望嗎?她又不是傻子!靠蠻幹成不了大事,要多動腦子。池田家也在盯著呢,還有雪美背後的那幾條鱷魚,這件事一定是他們做的。我太大意了,怎麼就沒想到他們一直沒死心?怎麼就沒想到池田一雄會投向他們?

  「你只要有點腦子就應該想到:那麼多聲名顯赫的大家族都灰飛煙滅了,井池家族憑什麼能在歷史的長河中堅持八百年?你知道八百年意味著什麼嗎?他們一直都有很多朋友,很多很多,你我都惹不起的朋友。你還要知道,井池家族不只是井池雪美的,也是我們和池田家的。這裡面有多少代人的心血艱辛……包括你的祖先。雪美小姐要奪回它,野村會為了它做任何事,我也不會看著你毀掉它。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讓我的孫子儘快到牧場去請罪,告訴平志,井池家族不是孤獨的,他比你聰明,會明白該這麼做。你如果真想贖罪,讓回禾吉給你選個好日子吧。孩子,我們松井家現在全靠你了,那樣也許還能挽回……」

  格子門在松井正賀面前關上了,能挽回什麼?松井正賀沒聽清楚,也沒必要聽清楚了。老松井的意思已經很清楚,讓他找回禾吉選個好日子的意思是,他要為今天的事情負責,切腹自盡!儘管松井式已經相信這件事不是他做的。

  松井正賀趴在地上嚎叫著,不甘又不敢抗拒這個使命,為了松井家族的未來,他別無選擇!

  一枚暗色鐵戒指被丟出房間,松井正賀看到它,眼裡閃出希望的光。

  這枚戒指代表著什麼,只有屬於井池家族的人才明白;為了得到它,松井正賀確實曾經想過早些結束自己父親的生命。

  一陣風從他身邊刮過,鐵戒指不見了,松井正賀才真的感到:死神正在召喚著他。

  從五歲起,他與別的孩子一樣,被要求修煉家族養身功,野村老師就是這樣說的。進入中學後,那些傳統的功夫就逐漸遠離的他的生活。

  現在,他多麼想回到少年時,因為,那陣風讓他感受到野村師父的氣息。

  井池雪美果然沒有返回九津,房車半路上與白家樹他們的車回合後,把祝童交給兩位醫生。

  越來越多的汽車開過來,把前後左右圍得水泄不通。

  幾分鐘後,一個龐大的車隊在雪美小姐指揮下,拐上另一條路直朝西方開去。

  「怎麼樣?他有危險嗎?」井池雪美緊張的問。

  白家樹比她更緊張,祝童的脈搏很微弱,傷口處已經被切開,子彈剛被取出來;動手術的是鄭書榕。

  「很不好,他中毒了。」鄭書榕查看著傷口周圍的肌肉,外部是不正常的烏黑,裡面不斷淌出紫黑的血液。車上先進的儀器顯示,祝童的心臟功能遭到破壞,卻還在頑強的堅持著。

  「奇怪。」鄭書榕正用消毒液清理傷口,忽然停下來。

  「怎麼了?」白家樹一直在給鄭書榕打下手,湊近查看。

  大家都是醫生,傷口就在那裡,不用過多解釋。井池雪美不是醫生,她看不懂,焦急的問:「為什麼停下來?」

  「雪美小姐,李醫生受傷後說過什麼?」白家樹問。

  「他不讓我醫院,讓我找你們。還有,他給我這個,讓我封住傷口。」躺在託盤裡的龍鳳星毫,就是井池雪美說祝童讓她用來封傷口的東西。

  急救車內燈光明亮,車速雖然很快,卻很平穩。兩枚黑針互相排斥輕微搖擺著,託盤裡血污滿是血污,黑針的周圍卻奇怪的很乾淨,血污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針體一寸外。針上鑲嵌的晶石原本是黑色的,此時,卻閃著妖異的紅芒。

  白家樹拿起兩枚黑針,用酒精仔細的擦拭一遍,小心的送進傷口深處。

  「暫時不要縫合,簡單包紮一下。」

  兩位醫生沒向井池雪美解釋,他們看到的情況是不好解釋的。

  子彈上的毒素應該屬於血液毒素,李主任的傷在背部肌肉最厚實的地方;外面的傷處已經開始潰爛,證明子彈上的毒藥很厲害,按照常規,他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可是子彈被取出後,越向裡面肌肉組織越健康,子彈周圍根本就不象被毒藥侵蝕過。

  他們能解釋就是,李主任在受傷的同時服下瞭解毒藥;這明顯是不可能的。那麼,只剩下唯一的原因了,這兩枚黑針有奇妙的解毒功能,是它們救了李主任的命。

  「雪美小姐,如果李主任能醒過來,他的命就是你救的。」

  鄭書榕調整著儀器,上面顯示,李主任的心臟功能正在恢復正常;雖然很慢。

  十一、道具(上)

  「他……需要輸血嗎?」井池雪美拉開暗藏的小冰箱,裡面有十幾袋血液;「這裡面有所有的血型。」

  白家樹和鄭書榕對視一眼,都奇怪:日本的急救技術真的如此發達嗎?一輛急救車上有頂尖的急救手術臺和先進的儀器還罷了,竟然還備有一個小型血庫!

  「暫時不需要,您也看到了,李主任沒流多少血。」白家樹只好解釋,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井池雪美明白: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觀察,李主任的身體素質很好,正在恢復。

  「我的命是他救的,一定要有人對此負責,一定。」井池雪美拿起那枚子彈,狠很的說。

  「小心。」鄭書榕一把打掉子彈,麻利的把井池雪美接觸子彈的手指安進消毒水內浸泡一下。

  白家樹已經抓起另一瓶消毒液,全部倒在她的手上,鄭書榕又把一瓶酒精倒在她手上。

  「你這兩根手指差點……」鄭書榕喘口氣,把手還給主人;過程乾淨利索,不愧是兩位訓練有素的醫生。

  「謝謝。」井池雪美看到,自己的手指肚上接觸子彈的部位,已經變成焦黃顏色。

  女孩子是最愛美的,井池雪美柳眉緊蹙,低聲嘟囔幾句什麼;白家樹是完全聽不懂,鄭書榕出國前突擊過日語,這幾天又學了不少,也聽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白家樹從祝童身下取出鳳凰面具,此刻,整個面具是烏黑顏色。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只當是祝童的護身符。

  鄭書榕看見祝童手裡抓一貼狗皮膏藥,他見識過李主任的手藝,對這種奇怪的膏藥有迷信般的信心;掰開祝童的手指把狗皮膏藥揉搓幾下,也不縫合,就把狗皮膏藥貼在傷口處,龍鳳星毫依舊被封進去。

  急救車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來,野村打開車門,恭謹的說:「小姐,牧場到了;按照您的吩咐,研究所的醫生們將在十分鐘內趕到這裡。」

  「讓他們回去吧,這裡有最好的醫生,李先生的病用不著他們。」井池雪美疲憊的擺擺手,野村看到,這只手被裹的如粽子一般。

  「小姐也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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