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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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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士的燈光在拐過彎道,他拋出一把六棱鐵蒺藜,滾動在公路上。 汽車上坡開的本來就慢,又是雪天,年輕的司機更多分小心;馬上就要越過山口,司機感覺方向盤一沉,車頭向路旁歪去。 年輕的司機還沒叫出聲,汽車已經撞進路邊的淺溝。司機喘口氣,剛慶倖總算沒出大事故,車上的四個人拉開車門躍出去,動作迅捷的使年輕人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轉眼間,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影,年輕的司機顫抖著拿出手機報警。 湘西的每一塊石頭都有故事,他早聽說過這個山口怪異,真遇上了,魂也嚇掉了大半。 山口的另一邊,四個乘客錯落的隱藏在山石間, 其中兩個人的大腿被鋼弩穿透,血滲出皮褲,融化著身下的白雪;還有兩個爬在那裡動也不敢動一下。 四個人手裡都端著烏黑的制式手槍,雪野中一片寂靜,擅長野外追蹤的他們,竟看不到對手躲在什麼地方。 十分鐘過去了,「嘣!」一聲,遠離的公路的陰影裡傳出一聲,明顯是鋼弩擊發的聲音。 四支槍口同時對準陰影處,黑夜裡劃出四條明亮的彈線,再傳出陣清脆的槍聲。 坐在車裡等待救援的的士司機咒駡一聲:「見鬼了,跑這麼遠路錢沒掙著,誰還在放炮?」 另一邊的情況可不是他能想像的,槍響過後,又響起幾聲輕微的悶嘯,四隻持槍的手順序被點射擊中。 從他們身後的山頂上走出一個身影,在他們身邊扔下急救包,溫和的說:「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再次見面,傷的就不是兩條腿四隻手了。」 四個人已經沒有絲毫還手的餘地,眼看著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遠處,包紮好傷口,互相攙扶著轉回來時的道路,姍姍而去。 他們雖然狂妄,但還是知道死活的;技不如人,武器也不如人,又被解除了武裝,他們沒有絲毫抗拒的能力,還被這樣橫空出現的高手嚇壞了。 人家只一個人,很輕鬆的就完成了一場雪地伏擊,無論是槍法還是計謀、經驗,都高明的令人心悸。 二、美麗如刀 拐過山口,鳳凰城的燈光終於出現在山腳。 祝童看一眼腕上的雷達表,指標指向十一點正。 黃海還在虹橋旁等候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雪落了他一身,肩頭上的雪竟有一指多厚,看樣子,怎麼也立在那裡幾個小時了。 朵花沒等車停穩就推開車門跳下去,撲打著黃海身上的雪花,心疼的埋怨著,聲音裡透出哭音。 明顯的,黃海的表現很不正常,祝童付過車費打發的士離開,才走到黃海身邊。 「我對她說了,全說了;李大夫,我實在受不了。」黃海把朵花抱在懷裡,濃重的酒氣隨他的話飄過來。 「你喝多了。」祝童不敢相信,這件事情早晚要攤牌,但不是現在;葉兒身上的蠱蟲還沒解決,她不能承受這樣的衝擊,也許會瘋狂的。 「我是喝多了,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喝酒,卻怎麼也醉不了。李大夫,我瞞不下去了,事情都是因為我,再不說出來,我……我要瘋了。」 黃海的聲音漸漸嘶啞,眼睛裡流出眼淚,朵花也哭著, 「你太自私了,蘇小姐還在生病。」祝童有些看不起黃海了,一個大男人被欲望左右還罷了,不該肩膀上沒有擔當。 「我不想讓葉兒再受罪了,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朵花沒錯,葉兒也沒錯。都是我的錯!我決定了,帶朵花回去。」黃海咆哮著,想要掙脫朵花的擁抱;但那是不可能的,朵花手手死死的纏住他,小丫頭啊,被心上人的高尚感動得一塌糊塗。 「雪下了一天,下午時有人說山上出車禍了。你的電話一直撥不通,朵花的電話也打不通,我以外你們出事了……」黃海把朵花抱得更緊了。 他難道就沒想到山裡沒信號?祝童歎一聲,轉身走向陳家旅店;幽靜的石板路上空無一人,雪都堆積在路兩旁。 整整一天,黃海也許在這條路上走了多遍,鳳凰城的包穀酒就象這座小城一樣,雖然清淡,卻是後勁醉人。 可能這樣更好,幾個月來,黃海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一邊是青梅竹馬的戀人葉兒,一邊是純真俏麗的朵花;黃海如果真是個沒良心的流氓或許還好些,他的精神承受了太多的壓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再不說出來,先瘋狂的也許是他。 陳阿婆坐在門廳裡看電視,看到祝童進來,不高興的說:「黃警官說你出車禍了,葉兒一直在哭,她們都不知道跑哪裡了?你今後要小心點,下雪天不要進山,活著多好。」 雖然這麼說,陳阿婆還是端來碗熱糖水給祝童:「老頭子不放心,去找葉兒了。」 祝童沒說什麼,喝過糖水走到石板路上,順沱江邊向跳岩方向找去。 江中流淌著一串串的河燈,在雪夜放河燈的人,一定是葉兒和梅蘭亭;她們在祝願自己在天國能有更多的豔遇嗎? 江邊,酒吧裡的燈光依舊曖昧,異域音樂還在呻吟。 果然,江心跳岩上傳來隱約的哭泣聲,兩個身影蹲在那裡,不斷有一盞盞河燈從她們手心落進沱江。 陳老伯從黑暗中站起來,拉著祝童仔細看看,才說:「就說你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我活這把年紀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你是不是大夫我不知道,但你是人精。年輕人,對蘇姑娘好些,這樣的姑娘如今很少了。她真正喜歡的是你,也不知是福是禍,你們這些年輕人啊。」 祝童點點頭:「陳阿伯,我會的,你和阿婆都是好人,能活一百歲。」 「不用你奉承,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把她們叫回來。都放了三籃子了,你這時出現在她們眼前,會把蘇姑娘嚇到的;掉進江裡就更作孽了。」 陳老伯才是個人精,世間的一切都看在他眼裡,所以祝童沒有辯解;在如此善良的老人面前,語言是蒼白的。 還是老人有智慧,陳老伯把葉兒拉到岸邊後,才指著祝童:「李大夫回來了,沒死,也不是鬼,我檢驗過了。」 「啊!」葉兒凝視著一步步走近的祝童,臉色又白轉紅,又轉白。 葉兒搖擺兩下,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祝童快步上起,抽出銀針在她胸前、項下、耳後點刺一圈,總算穩定住葉兒的情緒,沒讓她攤倒在沱江邊。 梅蘭亭也走過來,攙住葉兒笑道:「我就說李醫生是死不了的,別說出車禍了,也許飛機掉下來他都死不了。葉兒,這下放心了?李醫生,我們放了六百六十盞河燈,手都要凍掉了;你還不如真死了呢,一定能步步蓮花,直入天堂。」 葉兒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即沒辯白也沒有掩飾,祝童拉住葉兒的手,觸手冰冷。 「進去喝杯熱茶暖暖。」祝童再沒心肝,也會有感動的時候,況且本來就存心不良,指著旁邊的酒吧邀請道。 陳老伯回去了,他是不進這樣的地方的。 酒吧裡沒幾個客人,快樂的侍者很快送上一壺鐵觀音,梅蘭亭點著櫃檯上的紅酒:「把你們最貴的酒開一瓶,放心,今天有人死而復生,花多少錢都高興。」 葉兒一直在顫抖著,緊纂著祝童的手,好似在纂緊救命稻草。 祝童點點頭:「給我半打啤酒。」輕輕掰開葉兒的手,右手第二骨節在她柔軟的手心按壓著:「你不能太激動,蘇……葉兒,我很好,很高興。」 喝下大半杯鐵觀音後,葉兒總算完全恢復了,兩片紅霞飛出,白皙的臉上滿是羞澀,卻沒收回手,頭低到胸口,輕輕的說:「我還真以為你出事了呢,那麼大的雪,我的病沒什麼的,用不著冒這樣的險。」 正經的談情說愛或虛假的愛情,對於久涉情場的小騙子來說都差不多,在他的字典裡沒有臉紅二字;但是如今他也如黃海一樣,口乾舌燥,不知道說什麼好。 梅蘭亭舉著瓶寫滿洋文的酒走過來:「最貴的才兩千八,便宜你了,可憐我們為一個該死不死的壞蛋,放了半夜河燈;你要也和混蛋黃海一樣做對不起葉兒的事,就想想對不對的起那六百六十盞河燈。」 「別說了。」葉兒終於抽回手,拿起啤酒瓶為祝童倒酒。 纖長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褐色的瓶體,傾斜,金黃色的液體流注,細小的氣泡如千軍萬馬直沖杯底,然後又扶搖而上,溢出酒杯。 很少能看到這種細膩的女性動作了,梅蘭亭伶俐潑辣,無論性格動態都似乎與時代合拍。葉兒這樣古典的文雅和嬌柔卻極為罕見了。 「你喝吧。」葉兒把酒杯推過來,一顆晶瑩的淚珠滲出她美麗的眼角。 祝童端起來一飲而盡,啤酒清涼,微苦,平滑,沁人肺腑。 葉兒又倒上一杯,祝童再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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