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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苗族男子多數個子不高,黃海生得高大健壯,比附近的青年體面多了,確實是討人喜歡。

  「如果不看背景讓你選擇,葉兒和朵花究竟更喜歡和哪個生活在一起?如果把各方面綜合到一起,你的選擇又是什麼?」祝童冷靜的問,雖然有些殘酷,但是黃海如今必須選擇,這事關葉兒的生死。

  「我自己也不知道,葉兒發病前我還以為能忘掉朵花,但是不行啊。現在我只是狠自己,如果不是我太自私,她就不用受這樣的罪了。」

  「人都是自私的。」祝童安慰著黃海,「誰都會犯錯誤,後悔也是沒用的。」

  說是這樣說,祝童心裡想:如果沒有朵花媽媽的插手,黃海會更容易選擇。

  黃海到底是員警,迷茫過後恢復正常,理智又一次佔據上風:「李醫生,我的家庭是不會接納一個苗族女子為兒媳的。朵花雖然漂亮,但是她只上到初中就沒再上學,在上海,她根本就找不到生存的空間。我們家不是很在意她能掙多少錢,在意的是別的,你知道的。在我來說,現在也很矛盾,朵花是很可愛的,如果沒任何附加條件,我還是喜歡和葉兒在一起,只是,我有些害怕朵花的媽媽。」

  「我只是個醫生,關心的是病人的健康;對於蠱蟲不瞭解,但解鈴還須系鈴人,作為男人,」祝童直視著黃海,緩聲說:「如果朵花的媽媽以葉兒的生命為威脅,你會選擇娶朵花嗎?」

  黃海低頭不語,祝童拍拍他的肩膀:「別著急,明天你先去見朵花,替我約個時間,我要見她媽媽一面,最好後天。你就說我沒惡意,也無意打擾她的世界。睡覺吧,任何事情都有個解決的時候。」

  房間裡的燈光熄滅,兩個人躺下各自想著心事。

  祝童說的後天,是肩膀上的傷大致痊癒的時間;只靠語言是不可能說服朵花的媽媽為葉兒解除蠱蟲的,如果黃海不娶朵花,唯一的辦法只有比實力。

  朵花的媽媽應該是個巫師,祝門弟子最不怕的就是與巫師比拼,驅邪是他們的本行。

  清晨,祝童被奇怪的「嘭!嘭!嘭!」聲驚醒,起床推開窗看去,朦朧的江面上散著水氣,一隻小船在來回的遊蕩,對面有一群年輕的婦人在沱江邊的石板上捶洗衣服。

  黃海還在熟睡,祝童看看視窗到江面的距離,五米總是有的;想像著在深夜裡朵花無聲的上下,作為一個女孩子,那片癡心真真令人唏噓。

  葉兒也起來的,正在門廳裡與陳阿婆揀米,還一邊問著什麼,陳老闆每天都起很早,他是要到南華山上晨練的。從南華山上下來,正揮著掃帚清掃門前的石板路。

  「……如今放蠱養蠱的人少見,我年輕時還聽說過……」陳阿婆絮叨著,祝童聽幾句就明白,她不知道那個世界。看她的神情,對這片土地上的種種神秘早就如空氣般習慣,鬼怪巫蠱,對於他們世代居住在這裡的人來說,與蛇蟲並無多少區別。

  吃過早飯,祝童與黃海結伴,對葉兒說是到周圍看看有什麼線索。

  葉兒有些懷疑的看著兩人,說是來為自己治病,怎麼會兩個大男人自己去跑?梅蘭亭早晨與陳老伯一同上南華山去,現在還沒回來,祝童囑咐葉兒等梅小姐,拉起黃海走出客棧,穿小巷,上到虹橋上。

  黃海租車進山找朵花,而祝童,優哉游哉的向天王廟走去。

  也是這個清晨,鳳凰城西南百裡外的梵淨山紅雲金頂,竹道士與馬夜臨崖而立,觀雲海望旭日東昇,宛若神仙中人。

  佛教名山梵淨山有眾多寺院,雖多已倒塌荒廢,但紅雲金頂是虔誠的佛家信徒嚮往的所在。

  紅雲金頂常年雲霧繚繞,紫氣升騰,此時剛好日破雲霞,光芒到處,金頂瞬間金黃一片。

  在這總共只有數十平方米的巔峰上,卻有兩座古寺:左邊有釋迦殿,供著佛祖釋迦牟尼佛;右邊是彌勒殿,供著彌勒佛。隔開兩殿的是金刀峽,位於金頂正中,深百米,最狹窄處不足三尺。峽為上下3座飛橋相連,峰頂處為最著名的「天仙橋」。

  拜過釋迦,再拜彌勒,是善男信女的心願。如今是寒冷的冬季,金頂上只他們兩人,但都不是為拜佛而來,立在天仙橋上憑欄觀金頂雲海。

  幽深的峽谷中鐘聲敲響,山下轉過三位高僧,皆披紅色法衣。

  中間一個膚色紅潤神閒氣定,步履沉穩手握佛珠,看不出多少年紀;步上紅雲金頂後,一雙明澈的眼睛與竹道士對在一起。

  「索翁達活佛安好,竹道士貿然來訪,打擾活佛清淨了。」竹道士首先開口,俊俏的臉上閃過絲驚訝。

  「阿彌陀佛,竹道士客氣了,金頂之上方寸之地,索翁達到這裡才見到道宗第一人真容,是我失禮。」索翁達活佛雖然不動聲色,心裡的震驚只怕還在竹道士之上,以他的修為竟到近前才覺察到金頂上的兩個人,是十分罕見的情形。

  索翁達活佛出自衛藏布天寺,據說二百年前為金佛爭得一品榮耀的甯巴固活佛的四轉金身;三十年前,十九歲的索翁達就修成幻身七印的第五印,被譽為密修第一人。

  三十年過去了,索翁達活佛甚少出手,誰也不知他如今的修為有多高。

  「不知活佛到此是參拜釋迦殿呢還是彌勒殿呢?」這次是國畫大師馬夜開口了,他問的這句話大有玄機。

  紅雲金頂上的兩座寺廟雖然不大,代表著佛教密、禪兩派,索翁達活佛原來怎麼想不知道,如今卻是怎麼回答也不討好。

  索翁達活佛本是密宗弟子,自應該先拜釋迦殿,但是他如今是與禪宗的一品金佛合作,照理應該先拜彌勒殿。

  「諸佛皆空明,只要誠心,先拜哪個都是一樣的。我佛心胸,豈是凡夫俗子能測度?道長此問就落於俗物了。」索翁達活佛也不簡單,回答的滴水不漏。

  馬夜卻搖頭道:「活佛錯了,一,我乃俗人馬夜馬千里,稱不上道長;二來,釋迦與彌勒雖都稱佛,在這裡卻有個說道。瞧這金刀峽,據說:是因釋迦佛和彌勒佛爭著要在這塊金頂修道,後來起爭執,直鬧到雲霄寶殿之上;玉皇大帝公平裁決,以金刀劈破紅雲金頂而名。他們不為爭這柱香火,如何被後人此說?」

  馬夜是在使壞,以民間傳說暗自把道宗身份抬高了一大截,還在諷刺佛教禪宗與密宗之間的矛盾,目的是打破活佛的佛心清淨。

  他知道,如今的紅雲金頂之上雖然光芒四射,卻兇險萬分。竹道士與馬夜到此是為攔阻索翁達活佛到鳳凰城的道路,雙方隨時有動手的可能。

  一品金佛與二品道宗之間固然平時和氣,但竹道士既然出現在這裡,就證明道宗很清楚金佛要借四品紅火之手對付七品祝門;這是個表態,意思是道宗已經插手到這場紛爭之中了。

  索翁達活佛放眼雲海,赫赫三呼,激得雲霞翻滾:「佛門宗信不講尊卑,索翁達以此祥雲禮佛,普天之下,佛光普照。只是竹導師到此確是意外,也是為禮佛?」

  果然,紅雲金頂周圍的雲霧聚攏到兩殿周圍,陽光射進去,端得神聖。

  「江湖一脈剛有些起色,八派理當互相扶持;小道士希望活佛本著寬宏慈悲心腸,不要去趟鳳凰城那潭混水。」竹道士面含純真微笑,溫文開聲直達要機。

  誰面對竹道士,都會以為他是個黃口小道士,但索翁達活佛從看到竹道士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的風采吸引;以索翁達活佛的高明眼力,怎會被竹道士的皮相欺騙?他吃驚的是:竹道士的修為已由繁入簡,完全不是外界傳說的那個風流道士摸樣。

  但如今情形容不得他多想,竹道士既然出現在紅雲金頂,就說明他東來的事情已不是秘密。索翁達活佛三個月前到梵淨山清修,每天在紅雲金頂面雲海旭日體察天機;索翁達修煉的密印輪法,是挑戰身體極限的苦修術,他的幻身印法在面臨絕境和高明的對手時,于生死之間才能悟到上進的階梯。

  十幾年來,索翁達活佛為尋找能擊敗自己的對手走遍藏南藏北,曾遠赴雪山以外遊學,也在大雪山之巔閉關苦修。

  此次東來,雖然是為履行布天寺與金佛寺的約定,更為尋找高明的對手引證自己的輪法,不管是道宗高人竹道士,或祝門神秘的前輩,索翁達活佛都渴望一會。

  對手在前,索翁達活佛密目念聲佛,拋開身前的雜念,面向竹道士道:「有竹道士出面,索翁達鳳凰之行就此止步,如何?」

  「活佛真真菩薩心腸,小道士謝過了。」竹道士在天仙橋上恭身禮拜,虔誠之極,起身時卻見索翁達活佛也在合手為禮。

  「不敢當竹道士大禮,索翁達雖然答應不去鳳凰城,卻有不情之請請道兄成全。索翁達自三十年前於鷹雲雪山參悟幻身印法後,曾遠赴西域、印度、尼金各處,只在尋找可印證的法鏡;也許是索翁達修行不夠,竟沒遇到痛快的對手。此番東來前已久聞竹道士精研太極陣法,今日一會,還請道兄成全小僧一片冰心。」

  索翁達活佛說完,鄭重法衣躬身下拜,後滿懷期盼的看著竹道士。

  馬夜心中叫苦,如果索翁達活佛是個勢力之徒,也許會更好;但是現在人家先是痛快的答應不替一品金佛出面,後要求竹道士做他的印證法鏡,態度坦誠毫無做作虛偽樣子,竹道士如果答應他的要求,只氣勢上就吃了大虧。

  道宗心法講究後發制人,其根本還是要在招式中考量對手的心性;對手越邪惡,遇到的反擊就越強烈。但遇到索翁達這樣以武求道的對手,勢必激發不起竹道士的鬥志,也發揮不出太極陣法驅邪扶正的真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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