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鳳凰面具 | 上頁 下頁
一〇


  其時,煙子的忠誠自然沒問題,但這後三條戒律都犯了,從煙子身上,祝童又一次體會到師父的智慧。

  秦渺拍一下祝童的肩:「嗨!李想,在想什麼呢?看,怎麼樣。」祝童收回思想,看著在眼前轉圈的少女。

  經過半下午的時間,秦渺已經把李醫生換成了李想,距離在拉近,但還沒有足夠近。

  香奈兒的品牌代表著浪漫、華麗、優雅的法國風情,這一套淑女裝穿在秦渺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祝童竟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煙子身上的野性太濃,她也有幾套香奈兒,卻穿不出秦渺這樣的清純韻味。

  從骨子裡,祝童不太認可女人身上有太多的江湖氣。

  「很好,穿著這一身,你比公主還公主。」祝童鼓掌讚美,輕輕在秦渺臉上印一個輕吻;趁她陶醉、吃驚、羞澀的時候,拿出信用卡遞給店員:「我們要了,不用打折。」

  「兩套麼?先生。」女店員訓練有素,也輕聲問。

  祝童點點頭,阻止住秦渺的抗議:「你請我吃飯,我送你衣服,這很合理,誰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穿的漂亮呢?」

  無論合理與否,這是個不使女孩子尷尬的理由。

  秦渺與別的女孩一樣,對浪漫與時裝的抵抗力幾乎為零,得到祝童的讚美後,特別是那聲「女朋友」,簡直在雲裡霧裡晃悠;摸著這套對她堪稱天價的衣服,幸福得雙眼能滴出水來。

  這是一記重拳,秦渺收下香奈兒後,配套的鞋子、香水之類的就成為自然。手錶與首飾這次沒配,祝童怕嚇著這個小鹿樣的少女。

  她會想到的,對於騙子來說,是為今後留下點空間。

  走出步行街,祝童打車送秦渺回海洋醫學院,路上兩個人手自然握在一起。

  秦渺沒有拒絕,軟軟的手心潮濕,微微顫抖著,祝童有點樂觀的估計,軟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大約還是處女。

  「你先回去好嗎?我還有點事,晚上給你電話。」

  祝童把秦渺送到校門口,把這次見面劃上了句號。

  明顯的,秦渺不願意就此分手,但是祝童與黃海約好了要去蘇絹家,他面臨著危險,正要借黃海的身份在某些時候作為擋箭牌。秦渺也需要借這個機會消化一下祝童留給他的刺激,晚上見面時,她的態度會有個變化的。

  逼得太緊會掉鏈子的,這也是老騙子的經驗,卻被小騙子昇華到對付小女生。

  「我等你電話。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傷啊,記得去醫院換藥。」秦渺乖巧的應一聲,低著頭走進大門。

  回去的路上,的士穿行在車流中;祝童沒在意車速,思緒早飄到外面的世界,他在衡量著如今的局面:如果真是煙子在背後搗亂,上海這筆「生意」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現代的江湖上還有道義與俠義嗎?如果說以前的江湖中人還講究些江湖道的話,現在的江湖與如今的社會一樣,充斥著金錢與利益;人與人之間,派與派之間都築起深厚的隔牆,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橋樑,這也是祝童堅持獨自做「生意」的原因。

  他與二師兄關係最近,也不過是半年一年才見一面。

  七品祝門如今的做派還有些江湖道義的影子,但到祝童這一代連個掌門也沒有。老騙子的幾個弟子想:老騙子也許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才故意讓這個難題隨自己逝去,也許,他有意使祝門就此退出江湖八品行列。

  人總是在難以判斷局勢的情形下,才會把成功的希望寄託在別人對某種理想甚至信仰的尊重上。老騙子說的這句話提醒著祝童:現在應該立即離開上海,與這筆「生意」切斷聯繫。

  但是如果真這樣做,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費了,還有那筆預計的收益,大約二百萬的收益。王覺非是個貪婪的人,他有著醫學博士的頭銜,還是著名的海洋病研究專家,在海洋醫院的地位崇高且無人制約,收取藥廠回扣更是毫無顧及;祝童粗略的替他算過一筆帳,王覺非任海洋醫院院長五年,至少已經收取了兩千萬的黑錢。

  五取其一,是祝門的行為準則之一;這是個比稅收還低的數字,是個使大多數「生意」物件不感覺肉疼的數字,也是個使煙子感覺不滿的數字,她以為,至少也要收取一半。

  當然,要除去費用,談判時,祝童會把這一切如實向對方說明白,做到有理有據。做任何生意都要有本錢,在祝門,本錢的意思有二,一是指前期的物質投入,二就是眼光與經驗。

  沒錢做不得大生意,沒有能掌握大生意的本事,連找到做生意的機會都不可能。祝童比較自豪的是,與自己做過「生意」的人,多數不會恨自己,有兩個甚至還與他成為朋友。

  祝童在收取到應得的利益後,會把對方應該注意的破綻一一指出來,教對方怎樣掩飾和隱藏黑錢;從某中意義上說,祝童更象一個檢察官或顧問,經過他的指導,那些院長們出事的概率大為降低。

  不要把人向絕路上逼,老騙子是這樣教導小騙子的;老騙子還說:對女人與貪婪的人,是沒道理可講的。

  所以,祝童從不與煙子討論細節問題;這也是兩人之間產生隔閡的原因之一。

  秦渺,不錯,對方跟的是秦渺;胖子是從秦渺身邊找到自己的。祝童心頭一亮,他昨天下火車後就與葉兒一道坐警車走了,胖子他們肯定跟不上警車,也不敢跟蹤警車;所以才跟蹤三個實習護士。

  這就證明兩件事:一是對方在火車上的行為不是偶然,是為試探自己是不是那個千面獨狼;二來他們對祝童這次「生意」的內容並不清楚,如果他們知道,就會直接跟蹤青梅而不是秦渺。

  想清楚後,祝童心頭一塊重石落下,決定把這筆生意做下去。

  江湖上總會有風雨,小騙子自問不是經不起風雨的笨蛋。

  祝童回到賓館大堂後,撥通了黃海的電話;不是他不記得去蘇絹家的路,作為合格的騙子,他具有良好的記憶力與方向感,任何地方只要他去過一次,就會深深的記到心裡。他報給計程車司機的地址就是蘇絹居住的社區,在路過這家賓館時才意識到黃海的身份是員警,對任何不合理的現象都會有職業的敏感,祝童馬上下車在賓館大堂等候。

  黃海還在值勤,接到祝童的電話立即驅車趕到賓館,一邊抱歉說中午沒招待祝童吃飯,一邊帶他上車。

  警車很快到達蘇絹家樓下,黃海還在值勤,打電話叫葉兒下來迎接祝童,說聲晚上來陪他吃飯,沒上樓就走了。

  蘇絹在家休班,看到祝童進門,從廚房探出頭,說她要做一桌正宗的蘇州菜,感謝祝童這個救命恩人。

  祝童客氣著,喝兩口茶;白天的葉兒沒一絲病態,如一朵嬌嫩丁香花,安靜而幽雅。祝童從見面起,一直就沒敢正視那雙純真的大眼睛,與昨天一樣,小騙子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笨口拙舌,腦子一片混亂,連話都不會說了。

  祝童不喜歡這種感覺,站起來說要到她居住的閨房看看。

  這是個很好的藉口,有時候,致病的根源就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八、八品蘭花

  葉兒住的房間不大,如她的人一樣,佈置得素雅而舒適。

  向陽的房間,窗下擺著盆蘭草,牆上掛幾副她自己畫的風景畫,油畫中有中國山水畫一樣的韻致。

  她是個喜歡旅遊的姑娘,書架上擺著幾件別致卻簡單的小玩具,明顯是葉兒從各個風景區仔細挑選回來的。

  兩件掛在正中的面具祝童的注意,一只是兇猛猙獰的藍色惡鬼面具,鼓眼暴睛眉骨隆起,尖刻的立刀眉,鼻羽闊張且呲牙咧嘴,看上去散出令人生畏的煞氣。另一只是白色的,和藹端莊的神人冠嵌圓鏡,留鬍鬚三綹,柔和的蠶形眉下雙眼微閉,臉帶微笑,一副和氣可親的善良樣子。

  「這是在鳳凰買的,好玩嗎?」葉兒看祝童注意面具,取下來,帶上惡鬼面具,低吼兩聲。

  祝童笑了,即使是在嚇人時,葉兒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他拿起另一隻面具,入手非想像中那麼沉重。

  敲幾下,應該是木頭刻的。湘西是儺戲流行的地方,這兩隻都是演儺戲時用的面具。

  師父也有這樣一隻面具,那是個由銅或者是金為材料的小玩意兒,被老騙子掛在胸前。整個面具以神鳥鳳凰組成。

  祝童小時候玩過兩次,但是長大後就再沒見過;所以他不能確定究竟是什麼材料;不過那只由鳳凰為圖案的面具背面陰刻著不少篆字。兩個人倉皇出逃時老騙子身上沒有那只面具,想來應該還在山東小鎮上。

  老騙子常說:如果我不在了,有時間去看看你師妹,如果她們有困難,暗中幫一把就是對我的報答。

  祝童答應過,卻一直沒去過,主要還是因為煙子,師父死後,煙子就一直與他在一起;祝童感覺帶著煙子到那個小鎮是不合適的,至於為什麼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因為老騙子對煙子的冷淡吧。

  在葉兒的笑聲裡,祝童忽然想到:雖然自己一直對老騙子不太尊重,其實心裡把他作為父親一樣敬重著,他說的每句話,都時常在腦海裡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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