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43)_崔曼莉

四三

　　「我在西三環，」陸帆說，「安妮在東三環，這樣，你送方總工回去，然後再折回家。」

　　喬莉點點頭，和方衛軍打了同一輛車，陸帆自己上了另一輛車。喬莉與方衛軍坐在計程車後排，兩個人又聊起了晶通的技術改造，喬莉笑道：「方總工，以後晶通方面，您還要多多關照哦。」

　　「一定一定，」方衛軍突然伸出手，拉住喬莉的手，「小喬的事情我一定關照。」

　　喬莉愣住了，一種噁心和一種極度的憤怒與不屑在她心裡熊熊燃燒。她一動不動，冷冷地看著方衛軍又軟又厚的手將自己的手包裹在內。喬莉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方總工，王廠長和于廠長讓我回去寫個報告，彙報一下晶通之行，您看技術方面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沒有沒有。」見喬莉沒有反抗，方衛軍異常陶醉，將喬莉的手仍然緊緊攥住。喬莉笑了笑說：「上次我去晶通，去了王廠長家，也去了您家裡，兩邊都做了一下拜訪。」

　　方衛軍渾身一顫，手猛地鬆開了，他盯住喬莉，一張模糊的臉看不出表情：「你，去我家了？」

　　「是啊，」喬莉看了他一眼，心想我抬出王貴林你不會在乎，抬出去你家你就完蛋了。她笑了笑，「我們賽思對客戶就是這樣，不僅要拜訪本人，還要拜訪家屬，于廠長的女兒于卓然我也拜訪過，她還在北京上學呢。」

　　方衛軍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他下車，喬莉跟他說再見，他連一個字也沒有回答，就這樣走了。喬莉咬咬牙，對司機說：「師傅，回東三環。」

　　司機調頭向東三環走去，喬莉覺得胸口像被大石頭壓住了，方衛軍的舉動讓她反感不說，但是她更擔心方衛軍下車前的態度，如果因此晶通的業務不保，自己就凶多吉少了。喬莉看著自己的手，其實給他摸了一下又怎麼樣呢？不！她打斷了自己的念頭，有一就有二，自己絕不能成為這些利益的玩物。她冷眼看著窗外的車流，誰也別想把她攥在手裡，相反，方衛軍如此懼怕家庭，一定有他的原因，只要他有弱點，她就不怕他不就範。

　　喬莉打開窗，把剛才的不悅拋諸腦後，他們以為她一定要求著他們，事情往往就是這樣，有被人求的地方就有求人之處。想到這兒她冷冷一笑，看來下次去晶通的時候，要打聽一下方衛軍的家庭情況了。

　　與此同時，陸帆打開了家門，家裡空空如也，他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害怕戚萌萌會有什麼突然襲擊。以前就是這樣，每當他出差回來，家裡總會有意外的驚喜。有時候不僅是意外，甚至是驚嚇，比如有一次她脫得一絲不掛，把自己畫成一具骷髏，從洗手間的門背後蹦了出來，當時差點沒把陸帆嚇死！但是這一次，陸帆找遍了客廳、臥室、客臥、次客臥、書房、廚房、洗手間……到處空空如也，最後，他在床邊找到一張小紙條，上面只有幾個字：我回家了，落款是：戚萌萌。

　　陸帆坐了下來，從抽屜裡抽出一枝雪茄，慢慢地點上，空空蕩蕩的空中，只有一個微紅的煙頭漸明漸亮，屋外，已經是夜晚了。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陸帆就開始著手準備技術跟進，首先是技術人員的配備，除了強國軍，他又調派了劉明達，同時希望負責售前與售後的雷小鋒一起跟進。接著，他與何乘風、歐陽貴碰了個頭，商量要不要請諮詢公司幫助晶通進行技術改造前的立項工作，以及喬莉提出的出國考察問題。

　　「如果不出意外，相信很快SK和瑞恩都會組織他們出去開會，」陸帆坐在椅子上，手裡玩著一枝雪茄，「SK如果得知我們請諮詢公司，他們也會做，出國考察對他們來說更不是問題，瑞恩的力量目前達不到，但是他們會私下塞好處，不知道於志德會不會收。」

　　「他不收，項目組裡的其他人也會收，」歐陽貴戴著招牌式的帽子，平靜地說，「我看，他是沒有到收錢的時候。」

　　「我也這麼認為，」何乘風笑了笑，「於志德現在不開口，不代表以後都不開口，他也許想要個大價錢。我們先投人力物力給他做，至少面子上要做得漂亮。」他看著陸帆說：「下星期歐陽陪我去一趟石家莊，見見河北省的副省長，政府關係這一塊，只有SK能和我們競爭，汪洋的性格我很瞭解，通常他會走在前面，只怕這些日子，他已經和省裡建立了不少關係，而且，他們已經在石家莊地方媒體進行了相關的宣傳，樹立了很好的公司形象。」

　　陸帆點點頭，SK的現任總裁汪洋是何乘風一手提拔的人才，何乘風又曾在SK執掌三年大權，對付SK，沒有人比他更有辦法。陸帆說：「汪洋現在在石家莊出鏡率很高，把自己打造成職場大明星，這對政府也會有影響力。」

　　何乘風看著歐陽貴：「你怎麼看？」

　　歐陽貴冷冷地笑了笑，他不喜歡這些華而不實的招術：「如果有人堅持不收好處，我們也可以拿他的短處。」

　　陸帆默默地聽著，心想你用的那些人不知道有沒有用，連於志德的重要情況都沒有摸到。歐陽貴說：「于志德有情婦，兩個人幾年了，聽說他沒少幫著這個情婦做生意拉關係，肯定不乾淨。」

　　陸帆和何乘風對視一眼，何乘風說：「消息可靠嗎？」

　　「可靠！」歐陽貴說。

　　何乘風想了想：「關鍵是他家裡沒有因此出現什麼風波，也許達成了什麼協定，大家相安無事也有可能。」

　　「他的岳父和國資委的陳啟發關係很好，兩個人表面上來往不多，但沒准在很多事情上其實穿的是連襠褲，」歐陽貴說，「晶通改制，很有可能明裡是於志德在前，實際是這兩個人在後。」

　　「如果真是這樣，」何乘風說，「他們也會考慮技術問題。」

　　「不，」歐陽貴說，「晶通電子拿到手，能不能賺錢是未知數，但是技術改造，是一塊大肥肉，沒有人會丟下肥肉不吃，去等有風險的五花肉。」

　　「除非有人能保證晶通電子的利潤，」何乘風突然打住，看了看歐陽貴，又看了看陸帆，三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明白的表情，何乘風笑了，「我數一、二、三，我們同時說出來。」

　　歐陽貴與陸帆聞言都笑了，何乘風剛喊了聲「一」，又停住了，他對陸帆說：「去把雲海叫來。」陸帆呵呵一樂，打電話叫了狄雲海。狄雲海來後聽了陸帆的陳述，臉上也露出了調皮的笑容。何乘風說：「人到齊了，我數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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