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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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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見你一面就太好了,即使你覺得跟我沒什麼說的。」他的腳動了動,便跟介恒道:「我確實還有事,再會!」 他幾大步便消失在門外,空寂的走廊上迴響著「咚咚咚「的腳步聲,與孩子的哭聲交迭垂在沐陽的心上,她望著哭得小臉皺成一團的孩子,忽然抱緊他,把頭埋在他胸前」嚶嚶」地哭起來。 雲舫腳步淩亂地走到停車場,透過昏暗的光線,他找到了自己那輛黑色的奧迪。從房間裡出來,他便像是什麼都忘記了,乘電梯下來時,裡面鑲了一塊很大的鏡子,照出他的半身,他定定地望了很久,鏡子裡面的人取下了眼鏡,一雙眼睛有些潮濕,他擦擦眼睛,手指卻是乾燥的。他背過身,面前是一堵緊閉的門,但他卻覺得背後仍然有雙眼睛流出了眼淚來。 奧迪打亮車燈駛出停車場,後面一個黑影掛掉手機,也鑽進另一輛車裡,跟著駛離。 Chapter 73 男人去酒吧,多數是為了酒跟女人,雲舫上次獨自去酒吧是因為跟沐陽吵架,淩晨兩點從小公寓出來,跟酒保喝到天亮。這次他開車經過這間酒吧,便停了車進去。 他自己也不肯承認,這間酒吧是能給他帶來幸運的,上次他進來這裡就與沐陽合好了,這次雖然與沐陽分手已經是鐵打的事實,卻希望能借這間酒吧扭轉——多麼可笑幼稚的想法。 那個酒保還在這裡工作,他不認得雲舫了,調好酒給雲舫後,他又把自己重新介紹了一遍,與兩年前的介紹相差無幾。雲舫心想,這兩年不知道他的生活裡遭遇過什麼大事兒,自己是再清楚不過,兩年時間,把他這個窮光蛋變成了大富翁,又把他的女朋友變成了別人的妻子。 他喝了許多酒,旁邊的座位換了一個又一個女人。皆因不論坐多長時間,那男人也不會轉頭看一眼她們精緻妝容。後來坐的是個身材年齡與他不相上下的男人,穿著一件寒磣的夾克衫。他們起先都只喝自己的酒,那男人沒酒了,便跟酒保要了兩個色蠱,放了一個在雲舫面前道:「你看起來像有錢人,對女人沒興趣,那麼有沒有興趣跟我賭兩把——」 雲舫斜眼睨他,仍是沉默的喝酒。那男人又道:「也不賭麼?那人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是沒意思。」雲舫揭開色蠱,撥著那幾顆色子說:「你想賭什麼?」 男人扯起衣襟抖了幾下道:「我除了這身衣服,也就一條命了,你贏了隨你要什麼,我贏了你請我喝杯酒就行。」 「你那身兒破爛還換不來一杯酒。」 男人不介意雲舫的傲慢和冷淡,咧嘴笑道:「我這身破爛兒你他拿不走,不信試試?」 雲舫像是有了興趣。「你這樣的人活得也真灑脫,荷包比臉乾淨,竟然還有泡酒吧的閒情逸致。」 「活法不同,你儘管有錢,煩惱不見得比我少,就這點而言,上帝對每個人的分配是平等的。」 雲舫微笑,搖了搖色盅道:「我不相信,上帝若真的平等分配,那麼你今天儘管贏我,最好把我贏得分文不剩,好讓我把別人的煩惱也搶了。」 「你要搶誰的煩惱?」 「我希望她幸福的人。」 淩晨,街上的大部分燈已經熄滅了,月亮升得很高,也只有這時才能看到照在地上的月光。馬路上還有騎單車的經過,騎車的人斜背著一個包,臉上帶著倦容,卻十分有力地蹬著踏板,「吱吱啞啞」地拐進巷道,踏入另一片月光裡。 黑色奧迪與單車交錯而過,車裡的人卻是目光迷離,月光再明顯,似乎也照不清他要走的路。然而他向左轉,那是唯一一條不收費的市內高速,路旁是蒼黑的樹影,遠處也是黑沉沉的海水。 他催緊油門,享受著超速的快感,後面一輛銀灰色本田也緊緊跟著。電臺裡播放著午夜之聲,悲傷失戀的人說得泣不成聲,哽咽和歎息仿佛從黑色匣子裡飄出來,他旋扭到另一個頻道,卻是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他繼續扭下去,直至OFF。 這裡他又超了一輛BMW,並放下車窗伸出手來得意的揮了幾揮。那銀灰色的本田卻突然開進輔道裡,再以驚伯速度開回馬路上。趴在方向盤上的他刹車不及,飛速撞上本田車尾部,安全氣囊釋放,他正要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手卻滯在半空,眼睛裡滿是驚恐地盯著後視鏡——一輛閃著強光的卡車加速沖了過來。 第二日的早報與電視都播了同一條新聞:今天淩晨,濱海大道發生一起惡性追尾事故,兩名司機輕傷,夾在中間的奧迪司機當場死亡。據調查,奧迪司機有酒後駕車,並超速行駛等違規行為,奧迪車主是『辰耀』集團總裁柏雲舫。『辰耀』集團總裁秘書與市場運營總監蔚時雨已初步確認死者身份為柏雲舫。 跪在床上給臻言穿衣服的沐陽腦中轟然一聲,她抬頭看著電視,記者身後的交警從一輛變形的奧迪車裡拖出一個面目全非的屍體,那身兒衣服正是昨天雲舫穿來的,她顫抖著手捂著臻言也看著電視的眼睛,把他轉個身抱在懷裡,抱得緊緊的,唇按在他的嫩頰上,許久許久,她才發出低低的聲音:「對不起,我竟然沒有讓你們相認,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說了好多聲,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流了一臉。 介恒料想得到沐陽所受的打擊,但他所看到的沐陽卻異常鎮定,她如往常一樣細心地照顧臻言,只是話變得很少。他與路佳去陪她,大多數時候,她的眼睛都看向一處,若有所思的狀態。 週末,路佳說要帶臻言出去曬曬太陽,沐陽把孩子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交給了她,囑咐她最好不要過馬路,繞遠點從橋上或遂道過都行。路佳抱著孩子出去了,她在衛生間裡給孩子搓洗衣物,偶爾抬起頭望鏡子裡一看,那女人險些不認識了,以前沒覺得,頭髮竟然長得那樣長,蓬亂的披在肩上,生過臻言後臉圓潤了許多,但這段時間又瘦了一圈,眉骨高高地突起,眼睛卻陷了進去,越發大而無神。 不久介恒便來敲門。她用清水洗淨手上泡沫,給他倒了茶,靠著窗邊的椅子並排坐著。沒有誰說話,房間靜得跟沒人一般。 Chapter 74 介恒的話在喉嚨裡滾了好多圈兒,出口的卻不是那句話:「臻言出去了?」這是明知故問,路佳與他商量過的,她帶臻言出去,他來與她好好談談。 「嗯,佳佳剛來抱走的。」沐陽低聲道。 「你也該一起去,天天在酒店裡,不見陽光哪行?」 「嗯。」 突然又靜了,剛剛的談話仿佛只是石子落到湖裡,咕嘟冒了個泡,便再無聲息。介恒望著她被窗外的陽光曬成了水銀色,露在陽光裡的半邊臉白得透明,興許是曬久了,鼻頭冒出細微的汗珠。 「沐陽,你為什麼不去看看?」他終於還是問了。 沐陽抿緊了唇,把手伸到太陽裡捋捋頭髮,她臉上的神情過於漠然,淡然得像是整個人都要從透明的手那裡開始消失一般。 她默默地捋了很久的發,才說道:「我不相信,他要是真死了,下葬的時候我會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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