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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我就是!」

  「她給您的留言是——我跟你再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這就是沉默的力裡麼?輕而易舉地就摧毀他要重歸於好、繼續未完婚姻的計畫。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昨晚還好好的,早上甚至說不想去上班,中午就突然消失,難道還是不能原諒他。

  人一生真的不能犯錯,錯過多少次,上天就會懲罰你多少次。

  雲舫終於也嘗到了沐陽的痛苦——猜不透一個人的心,看不清她的感還必須,縱使將未來的人生計畫了百遍千遍,卻不曉得愛的人是不是願意參與的。

  他回到昨晚的房間裡,扔開外套就朝床倒下了。他拼命地不去回憶昨天所發生的,可那些事還是如同被撕碎的花布般,往他的腦門兒上擲來,東一塊,西一片,每次擊中心裡就有一種柔軟的痛楚。

  他重重的翻了個身,一眼看到白色錦鍛枕頭上留的一根長髮,燈光朦朦朧朧的,他竟然有些做夢的感覺——全是夢,或許他根本沒有認識過沐陽。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下得很大,風卷著雨珠子往窗戶上斜斜地撞來,雨聲把他驚出了一頭冷汗,不由得又看向那根頭髮,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恐懼,遺忘的恐懼,他擔心哪天他真的記不起來,把他和沐陽的過去當成一場夢。

  他抄起手機撥給了秘書,那邊剛接通,他便搶著說道:「去查市里的酒店,每家都查,一定要找到她!」

  沐陽給路佳和查恒打電話說了實情,便換了家酒店住下,沒再去公司上班。兩日後,介恒和路佳都來了海濱,順便把感冒全愈的臻言一併帶了來。

  「李叔說你擔心臻言,怕你不認真工作,讓我回家把他帶來的。」路佳坐在床邊,把食指伸進臻言的小手裡,讓他抓著玩。「他精神好得很,在飛機上還揪著我頭髮呢,你現在是不是放心了?」

  沐陽感激地點頭,低頭看著懷裡的孩子,那雙澄淨的眼睛對新的環境充滿了好奇,眼珠轉來轉去,看過了介恒,又望著路佳,就是不朝自己的母親看,沐陽用手指點點他的鼻子,語氣不滿地道:「沒良心的小東西,媽媽想死你了,你倒是看也不看我一眼。」

  正喝水的介恒笑出了聲,「父母欠孩子都是天經地義的,他還這麼小你就計較,等他長大了,你即使再掛記他,他可不會惦記你,盡討好女朋友去了,到時你可有吃不盡的醋。」

  「聽你說得頭頭是道,肯定是那種有了媳婦兒就忘 了娘的不孝子。」路佳譏諷道。

  介恒輕輕搖頭道:「話不是那樣說的,生個孩子就等於還債,你養他教育他,為他操上二十多年的心,還沒享兩天福呢,他又交女朋友,結婚後再成個家,就徹底撇開你了。所以沐陽,即使臻言長大後比誰都孝順,你也是做好思想準備。」

  「噯,你再壞也不要壞到離間人家母子感情好不?」路佳從沐陽那裡抱過孩子,把嘴湊去親了親,跟孩子說道:「我們臻言可是好苗子,一定要離那些品德敗壞的叔叔遠點兒——呀!別哭別哭!」

  她肚裡的那些損話還沒說完,孩子便小唇一扁,揮手蹬腿地哭了起來。這一哭便是地動山搖的,屋裡三個人都慌了,介恒忙湊過來看,嘴裡還不忘反擊路佳:「看看,人家孩子雖小,卻不贊同你那些謬論——咱們男人就該理智,不能跟女人一樣感情用事,你說對嗎?臻言?」

  他一說話,孩子倒真是不哭了,只是話音剛落了,又「哇哇」地哭了。沐陽說道:「他應該餓了,奶瓶在哪裡?」

  「哦,在我房間的行李箱裡,等等,我去拿。」路佳拉開門便往自己房間去了。

  介恒看著哄孩子的沐陽歎氣道:「這小傢伙長大一定不好惹,頭回坐飛機給整個頭等艙都鬧得不寧靜,一起飛就開始大哭,佳佳的頭髮都被他扯得梳得好幾次。」

  「是啊,他肚子一餓,脾氣比誰都大。」沐陽輕拍著臻言的小手臂,全沒效果,房間裡哭聲宏亮,沐陽被他哭得心煩了,不禁氣道:「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到床上去,不管你了。」

  臻言像是真被嚇住了,扁了兩下嘴不哭了,睜著一雙晶亮的眼睛無辜地望著母親。介恒笑道:「你們母子有趣,像是比誰脾氣大一樣。」

  「你不知道他多煩,像專根我做對一樣的,白天保姆帶他,他就乖乖睡覺,睡夠了,晚上便要我陪著他玩,我一睡著他就開始哭,從他出生以來,我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介恒把臉湊過來,鼻子快碰到臻言的鼻子了,才威風地對他訓話:「臻言啊,你這樣折騰媽媽,長大後可以好好孝敬她,娶個老婆也要溫順有孝心的。」

  正走到門外的雲舫聽到這句話驀地刹住腳,再抬起腳便是輕飄飄的。房門大敞著,他看到窗戶邊上蒼茫的白光籠罩著他們,介恒如是趴在沐陽腿上親吻著孩子,這一幕——他根本不相信是真實的。

  「你剛還說不能指望孩子呢。」沐陽說道。

  「試著從小抓起或許會不一樣吧!」介恒抬起頭,似思索了一下便往門那方扭過頭去,愣了一愣,便緩緩從沐陽腿邊直起身來,視線卻並未移開。

  沐陽仿佛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也轉過頭去。瞬間,四周的空氣似乎都沉重了許多,屋外和屋內的人屏住氣了相互凝望。

  大約是許久沒吃到東西,臻言大哭出聲,把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沐陽輕輕拍著孩子,眼睛卻不時地看看門邊的雲舫,介恒的處境尷尬,他站起身來空出椅子跟雲舫道:「請進來坐。」

  雲舫仿佛沒聽見,只呆呆地站在那裡,孩子的哭聲仿佛是一架轟炸機在他頭頂盤旋——把他往後的人生全毀了。

  他還是走到了裡面,勉強地跟介恒微笑道:「我——我正好經過這裡,很久沒見了。」

  「是很久不見,你好!」介恒退了兩步,同雲舫的距離拉得更遠了些。

  雲舫又看著沐陽說:「你也是,很久不見了,看你過得挺好的——」他揣在西褲口袋裡的手握緊,再找不出一句可以講的話。「我還有事,改天有空了再聚聚。」

  他倉卒轉身,望了那門幾秒鐘,才決定走出去。

  「等等,」介恒知道他誤會了,忙叫住他。雲舫萬分不願的折回身,介恒朝他走了兩步,說道:「你們聊聊吧。」

  說完,他就要出去,卻被坐著的沐陽一把拉住。孩子一點也不體諒地哭,沐陽咬緊下唇,拼命忍回眼淚,顫聲說:「我跟他沒什麼好聊的,你就在這兒吧。」她哀求地看向介恒。

  雲舫看著那兩隻握緊的手,沐陽的話就像在跟他撇清關係,她是把他當小人防著,怕他說出那一夜的事,怕他毀了她的家,她後輩子的依靠。他從心底發出一陣笑,那笑浮到了臉上,兩邊的嘴角卻下垂了,笑臉變成了一張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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