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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沐陽唇邊浮出一絲嘲諷的笑,輕輕地掙脫開他的手,像一隻被撥光了毛,無法飛起來的小雀,只能悲慘地,使人憐憫地往門口歪歪斜斜地走去。

  陽臺上,路佳拿面鏡子,斜躺著,將腿蹺到桌上,鏡子的折射出的光反到牆壁上,像是挖出了一個明晃晃,圓溜溜的洞。她晃著那鏡子,那亮灼灼的洞就隨著她的手移到沙發上,茶几上,電視上。門開了,沐陽走進來,便移到了她臉上,慘白的一個圓,那黑亮的眼珠子仿佛不見了一般,使路佳嚇了一跳,「啪」地合上鏡子。

  「你——回來了?」

  沐陽不答她,坐到她旁邊,問道;「你知道些什麼?全說給我聽。」

  路佳怔了一怔,萬分小心地瞅著她,而沐陽只是迎著太陽眯起眼睛,那神態仿佛是要尋到根源便超脫了般,滿不在乎。

  「有關你這幾個月失蹤,還有雲舫跟施容的事。」沐陽又輕聲地補充。

  「先從哪裡講起好?」沐陽這般反應,路佳倒是無措起來,她用食指抵著下巴,試著理出頭緒。「我也沒想到他們是朋友,那時我在武漢——」她先說于慶耀將她帶回去成日守著,又說起偷跑出來後,身無分文地遇到施容,再將他們的行程也完整地說了一遍。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一切都是柏雲舫——」路佳拖長了音,接著說:「設計好的。」

  「設計好的?」沐陽的神情表示不太相信。

  路佳冷笑地搖搖頭。「為的就是『荊楚藥業』,于慶耀也想收購那家藥廠。柏雲舫如果僅憑你和他未婚的關係,成功的把握不大;更何況,我們兩家向來交好,他擔心爺爺會偏向于家。所以,才設計好了讓施容帶走我,讓于慶耀無法分身,他自然是萬無一失了。」

  路佳說起來就覺得可氣,咬牙切齒的。她哪想得到自己乖乖地跳進別人的圈套裡,一路被人利用,還沾沾自喜地以為自己戲弄了所有人。

  沐陽並不贊同路佳的話,甚至想刺她一句「活該」,施容並未限制她的人生自由,她若是不那麼任性,又恃寵而驕,也絕不會被引誘,而使別人達到目的。

  但此時的她,又如同被人從腦後突如其來地敲了一記,路佳活該,更可惡的不是主使者雲舫麼?

  思來想去,整件事情裡,最傻、最可笑的就她,而唯一被玩弄的也是她。

  「我一失蹤,于慶耀自然是急著到處找我,無心與他爭奪『荊楚藥業』。事實上,他的目的也達到了,用不了兩年時間,他也許就是受世人尊重的知名企業家。」路佳餘恨未消,又想起于慶耀因她失蹤而生病住院,說話的語氣也極盡諷刺。「只可惜,他能不能遂願,還全看我高興,到現在沒公佈他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就是想看看他驚慌的德性。」

  沐陽耳朵響起一陣嗡鳴。一個是他的未婚夫,為了利益瞞著她拐走她最好的朋友;一個她的好朋友,擔心了幾個月終於見到,卻是只想讓她的未婚夫身敗名裂。

  她努力揮去壓迫在心上的悲哀,一言不發地聽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非要弄清楚,『未婚夫』究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握在『好朋友』手裡。

  路佳聽說施容是上海人後,幾次提出要去他家看看,施容都隨便對付過去。路佳也是這時候生了疑,如果他真的愛她,照理說,他是很高興她去的,這般掩飾,一定是有什麼不能讓她,或讓外人知道的。

  最懶的女人都會因為好奇心而勤快起來。路佳多次試探未果,到那天施容神神秘秘地接了一個電話,掛掉電話後便出門了。她也一路偷偷跟著,到了一棟老式公寓樓裡。樓房年代已久,沒有電梯,扶手已經落了鐵銹,水泥樓梯上灑了一圈兒黃色的鏽屑。路佳為了不讓他發現,只能躲在一樓,從他的腳步聲判斷出他大概去了二樓。

  舊式公寓都是一長溜的房間,排過去十幾套。好在這棟公寓位於郊區,住的人不多,隔音效果也不算好。在一間用綠簾子遮掩了的門前,她聽到了施容的說話聲音,屋裡還有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較為蒼老。她只偷聽了十多分鐘,便聽到了柏雲舫的名字,而對話的內容使她更為驚訝。

  當下,她偷偷離開了,隨即便去了於家在上海的分公司,主動和于慶耀聯繫,待于慶耀趕到上海,才把所有的前因後果都查了個清楚。

  Chapter 51

  維也納餐廳裡,時雨已經離開了。雲舫拿下眼鏡,面色陰鬱地望著窗外,強烈的太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只是半眯著出神。

  施容坐在他對面,他的輕佻都收了起來,一臉凝重地說:「我忘了他刑期滿了,你二十八歲,已經逍遙了十年,哪記得住?我更沒想到那女人會跟蹤我。」

  「她知道多少?」雲舫淡淡的問,然而眼睛裡卻迸出狠厲的光。

  「我們跟那幾個人的關係,她應該都知道了。」施容頓了頓,又說:「而且,她也猜到,我當初接近她的目的。」

  雲舫閉上眼睛,吐出口氣,猶似自言自語地說:「那她現在也應該知道了。」

  施容怔了怔,隨即便明白了他說的是誰,頗無奈地說:「你跟她在一起本來是個意外,因為這事兒,倒是說不清了。」

  雲舫不語。半晌後才緩緩開口:「那人呢?」

  施容輕蔑地笑道:「又進去了,這種人,你只要引誘他一次,他又會上當的,不過這次是再犯,怕是沒那麼容易出來。」他說著臉色又變得憂慮了。「現在得擔心那女人亂去散佈消息,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給她這一鬧,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她要鬧早鬧了。」雲舫篤定地說。「礙于李家和沐陽,于慶耀也不會讓她鬧。收購『荊楚藥業』是李家幫的忙,毀了我等於毀了李家。」

  「你倒真是找了個好丈人。」施容玩笑地道。

  雲舫嚴厲地向他投去一瞥,語氣不善地警告:「往後別再跟我說起這種話。」

  施容識趣地收起玩笑的臉孔,倒是有了幾分擔心地問道:「你跟她怎麼辦?婚還結不結?」

  「現在不是我說了算。」雲舫仍是那種淡淡的語氣,卻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沒能讓沐陽在事發前嫁給她,看來真是天意,也算是報應,被王路佳那張嘴給說中了。如今對他而言,結不結婚已是次要,他只擔心沐陽承受不了,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我先走了。」他說完戴上眼鏡,站起身往門外走了。

  正午太陽光還逼人的亮灼,卻突然下起了一陣大雨,沒有風,那一長串的雨粒子直直地從天上落下來,陽光照著,像是一顆顆的透明水晶,嘩嘩地墜到地上。雨快下完時,才起了陣風,雨霧斜斜地飄灑到陽臺上,在花瓣上凝聚成水珠,滾到葉尖兒上,悄無聲息地,落到泥土裡。

  沐陽仿佛沒有察覺到自己在哭,眼淚也如那雨滴,懸掛在眼角。她木然地看著路佳嘴一動一動,桌上擺著一份幾年前的舊報紙,頂不顯眼的一個版面,報導了一起團夥詐騙案落網的消息。路佳說:「就是柏雲舫,施容和蔚時雨設計將那幫人全弄了進去,由於那起案子的涉及的金額巨大,最輕的也判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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