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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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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般「寬容大度」的回答,沐陽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於是把頭垂得很低,低得貼到他的胃部。 下午收到部門郵件時,她還拿不定主意,盼了許久的長假,她想知道雲舫有何安排,然後再決定參不參加。但她又直覺到雲舫會讓她失望,於是矛盾地告訴自己別有期待,因此,並未立刻找理由回拒。她想,有了兩種選擇,總不至於會徹底失望。可是,現在她的腦子裡卻浮現自己半夜走在空蕩的街上,邊走邊抹眼淚的情景。 「我想睡了。」她刻意用慵懶的語氣說,然後就像是真的很困了。 雲舫把她抱到床上時,她雖然沒有翻身面對著牆,心裡卻在說服自己:還是睡吧,總不至於真的去大街上像個孤魂野鬼般地遊蕩。再說,她也不能確定他會去找自己。若是走累了回家,見他睡得正熟,不是存心給自己添堵麼? 落了灰的豆腐又沾了塊黑糊糊的簷塵怎麼辦?只能拌上花椒,做成麻婆豆腐吃下去。 雲舫在她睡著後撐著頭看了她許久。對她,並沒覺得內疚,只因為想要給自己、也能給她更多,只好先委屈她了。 然而,當他能給她更多時,他卻無時無刻不在後悔著。如果時間能回到到今天,他一定推掉所有的事情陪她。 時間並不為誰停留。不能未卜先知的人,只能稀裡糊塗地依循軌道向前滑行,直至頭破血流地到達終點。 公司的橘黃色大巴洗得嶄新閃亮,停在晨光照耀的坪壩裡。沐陽這些天被介桓壓榨得瘦了兩三磅,昨晚還加班到10點,大清早又得起床,拎著包頂著一臉倦容走上大巴車,尋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便低頭聽MP3。細碎的陽光,輕緩的音樂,一副耳機為她隔離出一個平和的世界。 採購部和本部同事陸續上車,卻無人願意坐在聽著音樂、毫無興致和人攀談的她的身邊。她也全無所覺,直到車緩緩啟動時,她方才抬頭,余光掃向身旁——王介桓。不得了,BOSS坐在旁邊!她忙摘下耳機,笑容燦爛地望著他,「經理!」 介桓上車時便只剩下兩三個空位,他一眼看到聽音樂的她,原本可以和其他同事坐的,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挪到這邊來。坐了近五分鐘,旁邊的人仍遲鈍得無視他的存在。這會兒倒主動打了招呼,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情也好了,頗具魅惑地翹起嘴角,又略帶距離感地點點頭——絕對的殺手鐧! 肖靜蘭偏著腦袋往中間湊,介桓看到她正準備說點兒什麼,沐陽突然小聲說道:「這次我可是參加了哦。」 她一副很神秘的表情,可愛而傻氣的樣子,讓介桓想起在上海時跟她說過的話,胸口莫名地抽痛,臉上立即又哭笑不得。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迷糊,這段日子刻意的冷淡,甚至連那個主管的位置也不保了,她卻像一無所覺,仍把上海發生的一切當成他們之間的小秘密。那副仿若小孩子偷了糖果的歡欣,只差跟他咬咬耳朵的親近,讓他還怎麼生氣?怎麼維持成人間的方式與她相處? 他顧不得邊上的肖靜蘭,手指著她的MP3低聲道:「還要借機會跟同事搞好關係。」說完,他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反問自己,說這句話是要她跟自己搞好關係嗎?似乎真有那麼點兒期望。 不經意的話卻道出了他許久以來的企圖——這個下屬,雖然不是沒她不行,卻也是不願失去的。眼見商務部主管就要離開公司,明明肖靜蘭是更好的選擇,他卻無法再像從前那樣,理智地將一碗水端平。 「聽說晚上的活動是篝火燒烤?」沐陽問。 「嗯,那地方是個生態莊園,可以釣魚、爬山、射箭、騎馬、打網球,應該比你待在家裡有意思。」 「咦!可以騎馬?」沐陽眼睛瞪得大大的,很興奮的樣子。 介桓愣了愣,「你會騎嗎?」 「算是會吧,但騎得不好。」 介桓心想也是,一個女孩子哪有那種能耐?讓人牽著馬繞兩圈,也叫騎馬不是? 然而,剛到目的地不久,介桓就見識到了「騎得不好」的概念。一個女孩兒長得漂亮不算吸引人,有錢也不足以使人傾心,氣質高貴、學識淵博都算不上什麼,但一個貌不驚人的女孩子若是有一項令眾人跌破眼鏡且風姿無限的特長,殺傷力絕對是巨大的,即使你想不對她印象深刻都難。 李沐陽就是這樣的女孩子。介桓縱然是遊戲花叢,從不付諸真心的男人,在短短兩天的時間內,被老天戲劇性地玩弄,於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李沐陽——一個他曾以為唾手可得,最後卻令他遺憾終生的女人。 莊園一派世外桃源風光。吃過早餐,沐陽直奔馬場,頓時驚詫不已——開闊的圓形練習道,遠處是草坪,草坪的邊緣是樹林子,一切都與她記憶中的地方如此相符。 大多數同事不會騎馬,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馬。工作人員在旁邊不斷地提醒:不要站在馬的後面,以防踢傷。 許久未與馬親近,沐陽不再耽擱,領了頭盔、馬褲、馬靴便沖到更衣間。系好護腿後,工作人員領她到一匹棕毛發亮的馬前。同事已經陸續地上馬了,由工作人員牽著出了馬場。沐陽看看騎著高頭大馬,英武無比的男同事,前面卻由一個人牽著,倒像古代的新郎官,慢悠悠地欣賞沿途風光,順便去迎娶哪家的美嬌娘。她不由得雙眸微眯,露出一抹頑皮的笑容。 這個笑容被立於她右側的介桓捕捉到。陽光下,見她一身標準裝束,瀟灑從容地立於馬頭,俯下身煞有介事地摸摸馬兒的鬃毛,之後推開要攙扶她上馬的工作人員,抬腳一蹬,極為靈活地躍上馬背。先是慢行幾步,然後,她的腿猛地往馬肚子一踢,馬兒便似離弦的箭奔出練習場。 介桓心臟劇烈跳動,仿佛坐在馬背上飛馳的人是他,雙腿不自覺地發軟。然而那身影離他越來越遠,馳過廣闊的草坪,向橘紅色的日頭奔了去。他忙揪住工作人員,話也說不利索了,「怎麼回事?馬怎麼回事?她要出了事怎麼辦?」 他應該說:我是此次活動的負責人,現在我的員工很可能因為你們的瘋馬而有危險,該怎麼辦?然而話已出口,再補充說明也無濟於事,何況現在不是挽回他形象的時候。 員工聽了他的話後臉色蒼白。他以為那女孩兒會騎才沒有為她牽馬。而以他的經驗,覺得她應該是受過訓練的,這個男人不至於如此焦急吧。但萬事不能篤定,他立刻將眼光轉移到一人一馬上。 此時沐陽正以快得驚人的速度賓士。介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呆立在原處,眼見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圓點,他仿佛重重地跌進一個黑洞裡。 「我們去看看。」工作人員跑過去,介桓緊緊跟隨其後。他拿出上學時田徑比賽的速度,卻還是恨自己跑得不夠快。他的腦子亂得像一團糨糊,卻拼命地擠出一個念頭——不行,他不甘心。他先愛上了她,她卻還不愛他。她不能出事兒,她還沒愛上他。 當他終於跑至最高點,可以俯瞰草場全景時,並沒有如他想像的那般,看到她躺在草地上。 沐陽英姿颯然地坐在馬背上,偶爾也站起來,再坐下去。陽光下她小小的身子仿若鍍了層金,閃閃亮亮的很不真實。介桓松了口氣,然而,另一種空虛感隨之襲來。 「她的騎術真棒!」追上來的工作人員讚賞地說,他見介桓疑惑的眼神,指著馬兒,又收回手說道,「聽聽馬蹄的節奏,現在是」快步「,非常漂亮。我觀察過她上馬後」慢步「與」快步「的轉換,是很熟練的,但她的騎術應該遠不止於此。如果她有一匹自己的馬,今天就可以大開眼界了!」 介桓雖然聽不懂他說的專業術語,但也知道沐陽是真的會騎馬,而且還很擅長,便專心地觀賞起來。然而,她像是上天專門派來折磨他的,不一會兒,她又騎著馬朝林子裡沖了去。正要叫出聲來,工作人員安撫地拍拍他的肩,「這馬兒已經跟她培養出了默契,沒有她的命令,它是不會亂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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