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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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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才是比較明智的選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女孩認真地說。 「你以為是你救了我?」景澄受不了她的自以為是,不過,現在他沒有多大的閒心跟她在這個問題上爭辯。 接下來,兩人又陷入沉默。 景澄的上方傳來雨水擊打傘時發出的啪啪聲,像富有節奏感的小樂曲。他安靜地聽著這歡快的節奏聲,竟然覺得有幾分悅耳。 在景澄以為時間靜默得快要發黴的時候,女孩先開口了:「既然你不想尋短見,那麼,你坐這兒幹嗎呢?還不打傘,這樣淋雨你會生病的。」 「……」在景澄看來,女孩不過是個陌生人,他豈會告訴她自己的想法,他選擇了沉默。 「你這樣一動不動地坐著,我會把你當成木頭人的,喂……」女孩輕輕地推了下景澄的胳膊,景澄稍稍轉過頭看她,淡淡地說:「如果我是木頭人就好了。」 「啊?你為什麼要做一個木頭人?」女孩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它們沒有思想,所以也不會有悲傷。」景澄的聲音變得低沉。 「也是啊,可是……」女孩定定地看著景澄的側臉,把傘從他的頭頂移開,一字一句地說,「那你以為這樣被雨淋,就可以把所有的傷心一起淋掉嗎?」 頓時,雨水淅瀝嘩啦地澆灌到景澄的頭上,臉上……蔓延到他身體的每個角落。彼時,他渾身已濕透,冰冷萬分。但是,他還倔強地隱忍著。 女孩的那句話,像萬條雨絲中乍現出的一道銀光,在他趨於麻木的心上狠狠地折射出一道光亮,讓他猛然醒悟。 他淋雨淋了多久了?為何要像白癡一樣任由雨水的攻擊?為何要這樣虐待自己?一切都始於他的心情很糟糕?如果是這樣,正如女孩問他的,淋雨就能把所有的傷心一起淋掉嗎? 景澄把這樣的問題,好好地想了一遍。雖然他不斷被雨淋,有自虐的傾向。但是,那些悲傷和氣惱就如同剪不斷理還亂的藤蔓,侵襲他全身,讓他不能像平日理智而冷靜地去思考問題。不管怎樣,最後他總結出,淋雨會助長他的壞情緒,讓他無法走出壞情緒的怪圈。 女孩這麼一點,似乎把他給點醒了。 方才從景澄頭頂不斷砸下來的雨水,此時又被雨傘擋出去了。而他的悲觀情緒暫且被擱置一旁,隨之,女孩吸引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女孩的臉上沒有化一絲一毫的妝,皮膚剔透如琉璃,在燈光下,泛著晶瑩的色澤,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輕輕地摸一下。她的眼睫毛格外的長而捲曲,上面似乎沾染了一丁點的霧氣,像是貼上的假睫毛。她的嘴唇像一枚可愛的桃心,煞是美麗,唇色為絕美的粉紅櫻花色,這渾然天成的顏色要比旁人刻意粉飾雕琢的來得美。 她端端正正地站在他的身旁,不說話時,靜如處子,婉約至極,如同從畫卷裡走出來的美人兒。 然而,她微蹙眉頭,仿佛有什麼煩心事。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這次,換做景澄先問女孩。 「又沒規定女生晚上不可以一個人出來。」女孩說。 「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出來散心的?」 「你說,鬼天氣是不是會造就鬼心情啊?」女孩答非所問道。 「不一定,因人而異,難道你是?」 「偶爾吧。」女孩勉強地笑了笑,接著,她將話題又轉回了他的身上,「那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啊?像個傻瓜。」 傻瓜?景澄頭一次聽到有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他,不免微微揚起嘴角:「沒規定要兩個人才可以坐在這兒吧?」景澄開始套用女孩的話,接著又說,「我不介意,你也坐上來。」 「啊?」女孩走近橋邊,俯身看了看正對橋底的河面,不禁怯怯地往後退了一步,「什麼嘛,我才不願意坐上去,這麼高,這麼黑,嚇死人了。」 景澄看了看女孩的表情,甚為可愛。 「你家住在那兒嗎?」女孩指了指身後的建築物。 景澄輕輕地搖了搖頭。 女孩仔細地看了看景澄的著裝,甚為妥帖,衣服的面料看起來也格細緻,不像是個流浪漢,便問:「你家不在這兒在哪兒呢?你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吧?」 「……」景澄的喉結微微動了幾下,喉嚨間仿佛堵了什麼似的,一陣難受,他的身體也不由得微微瑟縮起來,像是一枚在風中蕭瑟的落葉。他看了看身後那些暖黃色的燈光,淒涼便住滿了他的胸腔,並在其中為非作歹,攻擊他脆弱的神經。良久,他低低地說:「那兒沒有一盞燈光,屬於我。」 「那你從哪兒來的?如果你是離家出走的話,我勸你趕緊回去,不要讓你的爸媽擔心。」女孩誠懇地說。 這個看起來要比景澄小幾歲的女孩,說話竟像個小大人,景澄苦笑道:「沒有人會擔心我。」 「你怎麼這麼說呢,爸媽永遠是最在乎最疼我們的人,怎麼會不擔心你。」女孩走近景澄,牽住了他冰冷的手,「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就叫你哥哥吧,哥哥,跟我走,我帶你回家。」 景澄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下,哥哥,如此親昵的稱呼,仿佛帶著某種無法散去的溫度,暖風般吹進了他的心窩。她的手那麼溫暖,讓他瞬間想起了春日溫煦的日光,一點一點地滲入他冰冷的手心。 可是,那個家,他現在不想回去,那裡還有他腦中未曾抹去的殘骸,他不想在同樣的地方複製同樣的悲傷和氣惱,堅定地對女孩說:「我不回去。」 如若他不回家,又能去哪裡? 「那你想去哪兒?」女孩問中了景澄的擔憂。 「就待在這兒。」幾乎沒有做任何思考,景澄說出了口,因為他身無分文,在大雨中,他去哪兒還不都是一樣。而且,這兒尤為靜謐,不失為他靜靜思考靜靜麻木的地方。 「不行。」女孩立馬說,她握緊了景澄的手,「你在這兒待在一晚上,你的身體肯定會吃不消的,如果你實在是不想回去的話,那就去住旅館,總比在這兒淋雨強多了。」 「可是……」景澄猶豫了一會兒,「我身上沒有一分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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