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60)_劉愛武

六〇

　　「就算是這樣，她是我媽，你是我老婆，無論怎樣都是一家人，你說不見就不見？他們再不對，也是長輩！我們做晚輩的理當盡孝，贍養和照顧老人是我們做晚輩應盡的責任。你作為兒媳，不照顧他們已經不對了，居然還說不見他們？丹青，一直以來你都是一個明事理、講道理的女人，今天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是你老婆，是他們的兒媳，可我也是自己！建國，我是怎樣一個人你最清楚。這些年來，你家人怎樣對我的，你不是沒看到。我惹不起他們，難道躲都不行嗎？」

　　「這是躲得過去的事嗎？媳不孝就等於兒不孝，難道你想讓我背上不孝的駡名？」

　　「不要給我扣上一頂這樣的大帽子，我已經疲於低聲下氣地和你家人相處。現在不是封建社會，做了這麼多年的小媳婦，我已經做夠了！」

　　「這是什麼話？小媳婦，我父母打你了，壓迫你了，讓你做牛做馬了？我父母是農村人，自然會以農村人的標準來衡量兒媳。你不善家務，在城裡也許算不上什麼大缺點，我也可以接受。可是在農村，一個女人不會持家，就等於沒有過生活的本領，就會被人看不起。我父母對你無非就是沒有一個好態度，喜歡叨咕幾句，他們並沒有強迫你做一頓飯，洗一件衣服。」

　　「這算是小媳婦嗎？建國，你也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應該明白精神上的痛苦要比身體上的痛苦更折磨人，更能摧毀一個人的意志。今天的一番話，並不是我一時性急脫口而出的，我已經想了很久。無論你能不能接受，我都已經決定這樣去做了。」

　　第二十六章生日過得很寂寥

　　上午十點，李建國準備給父親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收到了妻子發來的短信：「老大，生日快樂！」寥寥六個字，竟讓李建國鼻子發酸，眼睛濕潤，刹那間，所有的煩惱和傷感齊湧心頭。這是半個月來李建國收到妻子的唯一資訊。

　　李建國已經半個月沒有回家了，也沒有給妻子打電話。這段時間，除了上班，他便待在醫院裡陪父親。在家人面前他的神情自然而平靜。誰也不知道，在他若無其事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深深的孤獨和無盡的感傷。每一次走廊裡響起清脆的腳步聲，他都會有所期盼，他多麼希望病房門口能出現妻子的身影，多麼希望妻子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與他和解。

　　每一次手機響起，他都會莫名地激動，只要妻子打個電話，說聲老公對不起，他就會馬上原諒她。然而，整整半個月，顏丹青既沒有露面，也沒有打電話，整個人就像從他身邊消失了一般。

　　他在感到憤憤不平的同時，又有些擔憂和害怕。畢竟他是愛妻子的，他不想因為任何原因影響他們夫妻間的感情。然而，他又不能主動去找妻子和解，他是個有原則的人，誰有錯就該誰道歉。他可以不在意妻子身為女人不善做家務，可以縱容妻子偶爾的耍賴與頑皮，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會堅持己見，絕對不會遷就和姑息妻子的錯誤行為。

　　妻子那天的表現實在讓他沒有想到，妻子眼睛裡流露出的冷漠與固執是他從未見過的，說話的語氣也與平時判若兩人，陌生得讓他難以接受。

　　他想不通一向識大體的妻子怎麼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一向柔弱溫順的妻子怎麼會突然變得那樣強硬。一個人的愛情觀和婚姻觀與伴他成長的家庭環境有一定的關係。也就是說，父母的關係、家庭的氛圍直接影響著他長大後的擇偶標準，以及對婚姻的態度。

　　李建國和穆嵐雖然在同一環境中長大，他們的家庭觀卻截然不同。建國媽是一個能幹而好強的女人，只要她認為是女人該做的事她決不讓穆嵐父親插手。因此穆嵐的父親只管下地勞動，家務事建國媽從不讓他沾邊。

　　從表面上看，穆嵐的父親很爺們兒，但熟悉他們家庭的人都知道，他們家實際是建國媽說了算。

　　小時候的李建國有些瞧不起父親，他覺得父親表面風光，實際上很窩囊，什麼都聽母親的。那時候，他就想自己將來找老婆一定要是小鳥依人的女人，家裡的事情由自己做主，自己會像真正的爺們一樣去疼她、愛她、寵她，夫唱婦隨是他所嚮往的婚姻模式。

　　長大後的穆嵐完全繼承了母親的能幹與霸道，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到女人的嬌寵與柔情，這也是李建國最終不能夠接受她的主要原因。

　　做女人、做妻子似乎都是需要天賦的。顏丹青骨子裡也是一個獨立性很強的女人，但她懂得志遠藏於心，溫柔表於面。她為人謙和、溫文爾雅。心情好的時候，會像孩子一樣纏著李建國撒撒嬌，在丈夫做家務時親親丈夫，以示鼓勵，盡顯小女人的嬌態；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也會哭，一片落花、一片枯葉，似乎都能觸動她的神經，敏感而脆弱。

　　作為妻子，她懂得尊重丈夫、遷就丈夫。家裡的事總是李建國說了算，她樂得清閒。即使李建國的某些思想觀念她並不認同，但她也從不反駁，總是一笑了之。

　　她讓李建國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女人的風情，還有孩子一般的淘氣。這樣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似乎有一種力量蓄勢待發了很久，終於衝破阻礙無所顧忌地展現出她外柔內剛的一面。

　　整整半個月，她都不曾主動與李建國聯繫，這讓李建國不得不悲哀地想到，如果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她會主動發短信嗎？短短六個字，僅僅表示她沒有忘記他這個丈夫，並沒有表示她對自己錯誤行為的認識和悔恨。他該怎麼辦？回復便等於原諒了她，不回復他們的冷戰又該持續到何時？

　　正當李建國拿著手機猶豫不定的時候，穆嵐和建國媽走進了病房。李建國趕緊去給父親辦出院手續，穆嵐和母親則在病房收拾東西。

　　回到別墅，已是中午，簡單地吃過午餐，穆嵐便開著車和建國媽去超市買東西。父親的出院，李建國的生日，雖然說不上雙喜臨門，卻也是這段時間以來最值得慶賀的日子。

　　李建國留在別墅陪著父親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他時不時拿出手機翻看著妻子的短信，短短六個字，他已經看了不下十遍。

　　一向寡言少語的父親突然說道：「建國，給丹青打個電話吧，讓她過來一塊兒吃晚飯。」

　　李建國吃驚地抬起頭，透過父親混濁的眼神，李建國仿佛看到了一顆明鏡般的心：「可是媽和穆嵐……」

　　「穆嵐不懂事，你別管她。今天是你的生日，正好是個機會，讓丹青過來，跟你媽道個歉就沒事了。」父親再次鼓勵道。

　　李建國思索再三，終於給顏丹青回了一條資訊：「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資訊發過去後，李建國的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傷感。他不知道妻子看了這條資訊後的心情會怎樣，他感覺自己的心和妻子離得好遠好遠！

　　很快李建國收到了妻子的第二條資訊：「我在威尼西餐廳定了位子，晚上一塊兒吃飯吧。」

　　李建國馬上回道：「晚上你到別墅來，爸今天出院了，穆嵐和媽準備了很多菜。」

　　妻子的第三條短信：「晚上我在威尼西餐廳等你，希望你能來！」顏丹青用她一貫的平和語氣表達了她從未有過的堅定態度。她不會到別墅來，也就是說，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她依然堅持著自己那個荒唐的決定，並且希望李建國能夠屈服於她的決定。

　　她這是在向他挑戰嗎？或者是在考驗他，也或者是在考驗自己？李建國想起了一個最俗不可耐卻經久不衰的問題，母親和妻子同時掉到河裡，你會先救誰？

　　門外傳來了停車的聲音，李建國順手將手機放到茶几上，走出去一看是穆嵐和母親回來了。

　　「哥，快來幫忙搬東西，有箱酒我們搬不動。」

　　李建國走過去，幫穆嵐把汽車的後備廂打開，後備廂裡塞滿了東西。

　　「不是吧，嵐嵐，你買這麼多東西做啥？還買這麼多紅葡萄酒，誰喝啊？」

　　「葡萄酒是買給你的，度數不高，不傷身體。這些都是菜，不多的，咱們人多啊。」

　　李建國取出兩包不重的東西遞給母親，建國媽提著東西進了屋。李建國又取了兩包遞給穆嵐：「嵐嵐，爸現在出院了，我也該回家住了。」

　　穆嵐接過東西：「爸剛出院你就回去，萬一病情復發了怎麼辦？」

　　「怎麼會，醫生不是說了嗎，爸現在沒什麼危險了，只要多注意飲食，適當鍛煉就行了，再說，我也會經常來看看的。」

　　李建國搬著酒和穆嵐一塊兒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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