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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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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丹青笑了笑:「那好吧,咱們到對面的川味坊去吃飯怎樣?宋蘭,你怕辣嗎?」 「不怕,我喜歡吃味大的。」宋蘭指了指景靈,「她呢?怕辣嗎?」 「景靈老家在四川,她啊,就怕辣不夠。我們就去那裡吧。」 三個人穿過馬路來到川味坊。 顏丹青將菜單推到景靈面前:「美食家,點菜吧。」 景靈也不推辭,拿起菜單認真看起來。 「鬧鬧好嗎,我挺想他的?」顏丹青問。 「他被爺爺奶奶接回老家了,已經去了半個月了。」宋蘭滿臉憂鬱地說。 顏丹青拍了拍宋蘭的肩膀:「別那麼悲觀,事情還沒到那一步呢,你老公又沒說和你離婚。你還有家,還有兒子啊。」 「他的心已經不在我這裡了。」宋蘭歎了口氣,「唉,我真命苦,攤上這樣一個老公。剛結婚那會兒,雖然家裡沒什麼錢,但日子過得踏實。現在有錢了,什麼都變了。老公開始嫌棄我,學別人包二奶。他也不想想,是誰陪他走過那段最艱難日子的?一想起這些,我的心裡就難受。」宋蘭用手抹了一把眼淚。 點完菜,景靈仔細打量了一番宋蘭,蒼白的面孔,就像一張被紮幹水分的白菜葉,有種蒙塵的倦怠,額頭上眼角處佈滿了細細的皺紋。景靈問:「你多大了?」 「我滿三十了。」 「你比我們還小呢?你看起來至少有四十歲。對不起,我這人說話比較直。」 宋蘭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知道,我這人顯老。」 「平時你很節省吧?」 宋蘭吃驚地問:「你怎麼知道?」 「從你的言談和穿著看出來的。」 「我是很節省,節省有什麼不好?你不知道,我是吃過苦的人,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我的父親是個修鞋匠,我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我們一家三口全靠父親修鞋賺來的那麼一點點錢過日子。一想起小時候,我就捨不得亂花錢。」 「宋蘭,我覺得你的問題就出在這裡。其實我們三個人中,小時候吃苦最多的是我。我的老家在農村,我是家裡的老大,我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我的父母身體一直不好。我從七歲就開始做飯,洗衣服,照顧弟弟妹妹。那時候,每每看到父母臉朝黃土背朝天,從不間斷地辛苦勞作,換來的卻是飯都吃不飽的日子,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跳出農門,讓我的父母,弟妹過上好日子。這個願望幾乎成了我學習的唯一動力。 現在我的願望已經實現,終於跳出了農門,而且還留在了大城市。可是我的生活條件卻遠遠趕不上你們。我和我丈夫都是教師,我有一對雙胞胎兒子需要撫養,我老家的父母、弟妹每個月都會眼巴巴地盼著我寄錢回去。儘管如此,我也沒有像你這樣過分節約,更沒有像你一樣打扮的這樣寒酸。為什麼我沒有像你?因為我是一個妻子,我需要用我的美為我的婚姻保鮮,讓我的丈夫感覺他的妻子魅力依舊;我還是一個母親,我希望我在孩子眼裡是最美的媽媽,讓我的孩子以我為榮;我更是一個女人,我需要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來增強自己的信心。 我相信,你這個樣子,你的老公是不願意帶你出門的。宋蘭,一個女人,如果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自己都不善待自己,誰還會在乎你,善待你?就算你為這個家庭付出了一切,把自己熬成了黃臉婆,也沒人會感謝你。你不是沒有條件將自己打扮漂亮,不是沒有條件保住自己的青春。你知道嗎?你所做的並不是你的愛人所期望的,甚至是違背他的心願的。」 顏丹青點點頭:「是啊,宋蘭,景靈說得沒錯。我們女人什麼時候都不能迷失自己,你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別人活著的。不能因為結了婚,有了孩子,就把全部精力和感情都放在老公孩子身上。你要給自己留一點空間,留一點位置。你現在要做的不是跟蹤丈夫,捉姦什麼的。捉到了又能怎樣,離婚嗎?你現在這個樣子能離婚嗎,離了婚你怎樣生活?丈夫和孩子就是你生活的全部,就是你活著的理由。離開他們,無異於天塌下來。宋蘭,你現在首先要做的是樹立信心,找回自己。自信的女人才是最可愛的,自信的女人也最能得到別人的尊重。現在你還年輕,為什麼不考慮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把精力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心裡有了寄託,活著才有意義,活著才會精彩。到那時,就算你和老公離了婚,你一個人照樣可以快樂的生活。我想不等到那時,你的老公就會發現你的變化,就會感覺你越來越有魅力。慢慢的,他的心就會回到你的身邊來。」 吃完飯,宋蘭聽從顏丹青和景靈的勸告,沒有再去酒店查個究竟,她攔了輛的士直接回了家。 宋蘭住在南江市南湖邊上,一個占地面積龐大的別墅區。這裡依山伴水,空氣清新,環境幽靜。特別令人眼饞的是,每棟別墅都有一個近三百平米的院子。 這裡的別墅是由開發商統一設計建造的,在外觀上基本一致。完工初期,別墅買主尚未入住之時,這裡簡直就像一個大迷宮,走到哪裡看到的景致都差不多。如果不仔細區分門牌號碼,很難搞清哪棟別墅是自己的。後來,買主們在對別墅進行裝修時,都特別注重小院的設計建造,力求舒適優雅而又與眾不同。有的注意生態平衡,有的講究人與自然的有機融合,有的偏向情由景生的意境。中式的、西式的、中西結合的,在眾小院中都有體現。於是,一個個風格各異、團花似錦、豪華氣派的小院成了別墅區一道道亮麗的風景線。小院不僅是別墅主人休閒娛樂修身養性的主要場所,也是主人顯示品位,張揚個性的用武之地。當然也成了區分其他別墅的重要標誌。 宋蘭家的小院在眾小院中最為特別。 院子裡除了院門到別墅之間有一條三米多寬的水泥道外,其他地方都被綠油油的蔬菜瓜果所覆蓋。左鄰右舍幾乎沒有不認識宋蘭的。大家早出晚歸,總能看到宋蘭忙碌的身影。或除草,或澆水,或挑糞(宋蘭在自家院裡挖了一個化糞池,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像照料孩子一樣照料著院子裡的這些綠色生命。院子裡的蔬菜瓜果在她的精心培育下顯得格外生機昂然,鬱鬱蔥蔥。家裡根本用不著買小菜。自家吃不完,左鄰右舍都跟著沾光。剛開始大家以為她是保姆,紛紛羡慕這戶人家運氣好,請的保姆既勤快又能幹。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慢慢知道了她是這棟別墅的女主人。 宋蘭站在院子裡,一會看看自家滿園的瓜果蔬菜,一會看看別人家院子裡的鮮花石景,一會看看自己身上的綿綢褲衫,一會看看隔壁張太太身上的真絲居家服。宋蘭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周圍環境的格格不入。 心裡一旦有了這樣的感覺,渾身頓時熱刺刺的,非常不安。她逃似的跑到屋裡,沖上樓走進臥室。打開裝著夏季衣服的衣櫥,她想找一件好點的衣服換上。她將衣櫥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丟到床上,衣櫥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一件像樣的夏裝來。裡面裝的全都是她在服裝批發市場買來的便宜貨,有的甚至不太合身,卻因為便宜買了下來。 她有些不甘心地打開放著冬裝的衣櫃,她發瘋似的將裡面的衣服全都扔到地上。終於她發現了一套淡藍色的羊毛呢套裝。她將它拾起來,她記得這套衣服已經買了五年了,她總共只穿了五次,它依舊很新,就好像從未穿過一樣。雖然款式已經過時,可它卻是她有生以來穿過的最好的也是最貴的一套衣服。她像抱著嬰兒一樣將這套衣服緊緊摟在懷裡。然後一屁股坐到地下放聲痛哭起來。 五年前,為了這套衣服她還和胡文忠吵了一架。 記得那是年底,胡文忠的星辰廣告公司在他苦心經營下終於有了一定的規模,在南江市中心街買了一套屬於自己的,面積為六百多平米的寫字樓。成了南江市廣告界意氣風發的新貴。這就意味著星辰公司從此邁上了一個新臺階。為了慶祝這一歷史性轉折時刻,胡文忠決定在元旦那天包下隔壁的歌舞廳,舉辦一個聯歡晚會好好慶祝一番。他要求凡是公司員工都必須參加,並且把家屬都帶上。在這個晚會上他不僅要表彰那些為公司發展作出突出貢獻的員工,也要對每位員工的家屬表示慰問。事實上,這也是籠絡人心的一個好辦法。 為了讓老婆體面地參加這個晚會,他特意給了宋蘭五千元錢,讓她給自己買一套高檔服裝。宋蘭接過錢,左思右想,覺得為了一次晚會買太貴的衣服划不來,就又去了服裝批發市場,買了一套不到兩百元的服裝。到服裝批發市場買衣服幾乎成了宋蘭的一個習慣。到了元旦那天,胡文忠看到老婆穿的依舊是水貨市場掏來的便宜貨,肺都氣炸了。他二話不說,把她拖到大商場,給她買了一套兩千八百元的羊毛呢套裙,宋蘭當時就和老公吵了起來。 勉強穿著這套時裝開完晚會,回到家她就用衣袋裝好,掛到櫃子裡。為這事,宋蘭整整在家嘀咕了一個多星期。吵的胡文忠再也不敢強迫她買好衣服了。就這樣,公司每年一度的聯歡晚會,宋蘭都是穿著這套衣服出席的。五年穿了五次。好在一年以後,員工們大都忘記了去年老總夫人穿的是什麼。儘管這套衣服已顯過時,但畢竟做工和質地都是非常考究的,也不算太丟面子。 宋蘭哭夠了,也哭累了。她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抬頭時,她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她習慣性地將視線移開,突然她轉臉回到鏡子前,一邊撫摸著面孔,一邊認真打量著自己這張臉。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仔細地看過自己。儘管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漂亮,可是她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衰老的這樣快。三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和四十多歲的人差不多,難怪周圍的鄰居全像統一了口徑似的叫她宋姐。其實有不少人的年齡可能比她要大好幾歲。宋蘭對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了厭惡之色。 自己看了都會厭惡,如何讓別人喜歡? 胡文忠又是一夜未歸,宋蘭破天荒地沒有給他打一次電話,也許習慣了老婆半個小時一次電話騷擾的胡文忠今夜還有些失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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