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31)_劉愛武

三一

　　張總哈哈一笑：「那好，我就一吐為快了。我一直不明白，你和顏丹青之間為什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們的不和在公司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事實上，顏丹青不是一個難以相處的人，她為人低調隨和，雖然有時候有點清高，但清高只是她保持尊嚴的一種方式。還有，我不明白，為什麼你那樣不信任她，對她的成見那麼深？身為您的助理，她無法盡到助理的職責，不是她不願意盡職，而是你不給她機會。因為，您寧可相信剛走出校門不久，沒有多少實踐經驗的小秘書，也不願相信與公司一起長大成熟，經驗豐富，才能過人的高層助理。雖然我知道你是在不瞭解顏丹青能力的情況下，無可奈何地想把小柳培養出來，可是你沒有考慮到小柳的承受能力。說白了，你其實是在揠苗助長。小柳無法完成你下達的工作任務，我和葉眉都很著急。葉眉只好親自上陣，幫小柳修改材料，甚至幫她重寫，可依然達不到你的要求。」

　　黎海風有些吃驚：「你說什麼？葉眉寫的我也沒看上？」

　　「是啊。不過這也怨不得你，你自身就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起點高，水準高，要求自然也高。說實話，我身為主管行政的副總，手下人居然連一篇讓老總滿意的材料都寫不出，這讓我感到很難堪。還有，身為綜合部經理的葉眉，在公司辦公室工作了六年，寫出的東西居然也不能讓老總滿意，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壓力也不少啊。」

　　黎海風說：「後來寫的不是很好嗎？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結構緊湊、條例清晰，有很強的專業性，特別是那些具體措施條款和量化的資料，看得出是經過反復推敲仔細驗算的。說實話，就算我親自寫，也寫不出如此精確細緻的材料。」

　　張總哈哈一笑：「你這個老總交代的工作任務，我們千方百計也要完成，而且還要圓滿完成。總不能讓你這個新來的老總失望啊。好在我們公司還有這樣一位能人，我想只有她寫的東西才能達到你的要求，才能順利過關。」

　　「他（她）是？」

　　「她啊，每天都在你的眼皮底下工作，只是你對她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黎海風吃驚地問：「你說的是顏丹青？」

　　「不然還有誰？你以為是誰？」

　　黎海風猛抽了幾口香煙，沒有回答。

　　「這些年來，公司幾乎所有的大型材料都是她寫的，葉眉的能力與她還有一定差距。人家還是一名業餘作家呢，發表過不少文章。」

　　「是嗎？」

　　「你大概不知道顏丹青為什麼請假吧？」

　　黎海風搖搖頭。

　　「她去北京了，本來她要我保密，不過，昨天我在網上看到關於她的報導了。想必這會兒在公司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她這次去北京主要是為她新出版的長篇小說《織夢》做簽名售書活動。另外，她很有可能趁這次去北京的機會找王總說出辭職的打算。」

　　「她想辭職？做專業作家？」

　　「其實她並不想做專業作家，寫作只是她的業餘愛好，她並不想把寫作當成職業。不過，這段時間，她在公司的狀況……這你都知道，我想就算她提出辭職，你也不會感到意外。我想說得是，王總是她最尊敬的人，王總的話她是不會不聽的。如果黎總不願失去這樣一個人才，有意挽留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得到王總的支持。」

　　「張總，我明白了，謝謝你！」

　　張總走後，黎海風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他在辦公室裡抽著煙踱著步，心情複雜極了。他想起了一句古話：「夫耳之主聽，目之主明。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兩耳塞豆，不聞雷霆。」他是那樣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沒想到自己卻被一葉障目，兩耳塞豆，被局部的，片面的現象所迷惑，看不到事物的全域，看不清事物的本質。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變得如此自負，如此狂妄，如此目中無人。

　　第十四章景靈的初戀情人

　　顏丹青的北京之行異常繁忙，簽售活動結束後，在出版商魏明的熱心推薦下，顏丹青順利地售出了小說的影視改編權。直到離開北京的前一天晚上，顏丹青才抽出時間去了一趟王總家。

　　見到王總，顏丹青的心立馬變得踏實起來，仿佛一下子從夢幻中回到了現實。簽售會場數百名熱心讀者頂著烈日排成長龍等著簽名的熱鬧場景，眾星捧月一般被人簇擁、被人追捧的熱鬧景象。往日只有在電視裡才會看到，顏丹青怎麼也無法和自己聯繫起來。這幾天的生活猶如被神話了一般，和自己真實生活相差甚遠，也和自己習慣的平靜生活格格不入。畢竟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發光體，從來都沒想過要做個光芒四射的名人，平靜踏實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然而，曾經日復一日簡單平靜的生活，近幾個月來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不是表面的，人人都可以看出的，而是潛伏在心裡的，只有顏丹青自己才能感知的。她覺得自己就像走到了人生的一個岔路口。一邊是鋪滿鮮花和掌聲的金光大道，一邊是佈滿荊刺泥濘的暗淡低谷。這兩條路都不是自己想走的。想到這些，顏丹青不禁鼻子發酸，三個月來所受的委屈，所經歷的不公待遇，頃刻間化成了淚珠，爭先恐後地湧出眼簾。

　　「三個月不見，咱們的丹青變小了，瞧，會哭鼻子了。」王總笑著對夫人陳萍說。

　　「老頭子，別盡說風涼話，這孩子一定是受委屈了。」陳萍拿著一盒紙巾坐到顏丹青旁邊，「別哭了，好孩子，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我們給你做主。」

　　顏丹青擦乾眼淚，抬起頭：「陳阿姨，王叔，我想辭職。」

　　陳萍有些吃驚：「辭職？為什麼？想當專業作家？」

　　「原來這樣想過，可是現在不這樣想了。」

　　「那你辭職了做什麼？」

　　「還沒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丹青，阿姨知道你很熱愛你的工作。從前那麼困難，你和你王叔一塊都挺過來了，現在公司效益那麼好，怎麼會想到辭職不幹了呢？」

　　顏丹青神情有些暗淡，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老王，你勸勸丹青吧。」

　　王總滅了煙蒂，喝了一口茶，既不問也不勸，直截了當地說：「丹青，我不同意你現在辭職。」

　　顏丹青詫異地抬起頭。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