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種婚姻(26)_劉愛武

二六

　　「丫頭，這段時間我總愛回憶過去，我還記得你剛到公司時的樣子，頭髮短短的稚氣單純，總愛穿運動服。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十年過去了，當年活潑開朗的小丫頭也快步入中年了。唉，我也成小老頭了！不服老不行哦！」

　　顏丹青鼻子一陣發酸。看著王總花白的頭髮，凝視著王總不再挺拔的身軀，顏丹青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王總真的老了。一種悲涼的感覺湧上心頭，她的聲音不由自主有些顫抖：「王總！」

　　「哈哈，不說這些了。丹青，過兩天檔就下來了，黎總將任我們分公司的總經理。」

　　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滴落在顏丹青的臉上，儘管她早有預感，可她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王總遞給她一張紙巾：「還像個孩子，別難過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回北京後，會把我的新電話和位址告訴你，咱們父女要常聯繫。」

　　顏丹青使勁點頭，她已經難過地說不出話來了。

　　「其實，黎總調來之前，總公司就給我交了底。我之所以沒有馬上走，是為了讓他有個熟悉的過程。」王總說。

　　顏丹青抬起頭問：「這也是您讓我做他助理的原因？」

　　「是啊，只有你才能做好總經理助理，我走後你要多操點心，配合他把這個家管好。」王總扶了扶眼鏡真誠地說，「有你在，我才能走的放心。」

　　從王總辦公室出來，迎面遇到黎海風。顏丹青蒼白的面孔、痛苦的表情把黎海風嚇了一跳。

　　整整一下午，顏丹青沒有回辦公室。黎海風有些擔憂，不管怎樣，她是自己的下屬，自己應該對她的安全負責。

　　黎海風找到葉眉：「你看見顏丹青了嗎？」

　　「在會議室吧。」

　　「開會？」

　　「不是，她有些不舒服。」

　　「她怎麼了？」

　　「可能因為王總要離開的緣故吧，張總好像在裡面勸她。」

　　會議室裡，顏丹青從皮夾裡拿出父親的照片遞給張總：「這是我父親。」

　　張總接過來一看：「他們真的很像。」

　　顏丹青哽咽道：「我十歲那年，母親因病去世，二十歲那年，父親英勇犧牲。表面上王總是我的領導，可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將他當成我的父親。」

　　「我能理解，王總的離開，就好比你的父親再一次離開你。其實，就算王總長得不像你父親，你也會難過的。畢竟你們在一起工作了十年，人都是有感情的。不過，丹青，王總的離開和你父親的永別是不一樣的，王總只是退休了，現在交通這麼便利，你想見他還不容易嗎？再說，現在網上不是能視頻嗎？回頭我跟王總說說，讓他裝個視頻，這樣你就能天天見到他了。」

　　張總的話一下子把顏丹青逗樂了：「謝謝你，我的心情好多了。」

　　王總走後，黎海風馬上在領導分工和人事安排上做了一些調整。原來負責市場部的張副總，現在主管財務和行政，市場行銷由黎總親自管理，葉眉被提拔為綜合部副經理。或許，是看在王總的面子上，他暫時沒有撤銷顏丹青總經理助理的職務。

　　雖然職務沒有撤銷，可他安排顏丹青做的全都是小秘書的事情。每天有大量的報表需要匯總，還有各個部門遞上來需要簽發的檔。除了佈置任務，他很少與顏丹青進行工作上的交流，這讓顏丹青揣摩不出他的想法以及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讓顏丹青在工作上感到很被動。

　　他在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況下，為了提高市場部工作人員的積極性，有效發揮他們的潛力，專門針對市場部制定了一套業績考核制度。制度中規定，每月對市場部行銷員進行一次業績考核，考核中的第一名獎勵一級工資，最後一名予以辭退。這個方案實施前顏丹青一點都不知道，直到在月末的行銷工作會上，顏丹青才得知張總朋友的兒子小宋在第一個月的考核中得了最後一名。黎海風在會議上當場宣佈將小宋辭退，並要求辦公室立即起草辭退檔。

　　由於是張總朋友的兒子，張總不便發表任何意見。顏丹青站起來，表示不同意將小宋立即辭退。並說即使要辭退，也應該經中層以上幹部討論後再決定。

　　會後顏丹青還來不及解釋，黎海風就從別人口裡得知小宋是張總朋友的兒子。回到辦公室，他對顏丹青大發脾氣，說她不該因為私人因素在會議上故意和他作對。顏丹青則認為，黎海風在工作上過於獨斷專行，有些事情應該事先和她通個氣。兩個人針鋒相對，一時間吵得不可開交。雖然黎海風最終得知，顏丹青之所以不同意立即辭退小宋，是因為小宋手裡掌握著大量的客戶資料，馬上辭退小宋，必然會流失很大一部分客戶，但他依舊認為顏丹青沒有盡到一個做助理的職責。他將自己的輕率和魯莽全都怪罪在顏丹青身上，他覺得正是由於顏丹青的失職，才導致他沒能更清楚更全面地瞭解公司情況，才導致他的考核制度變成了一場兒戲，才讓他這個總經理當著全公司員工的面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

　　從這以後黎海風更是不再多和顏丹青說一句話。雖然，顏丹青為了儘快適應他的工作方式做了很多努力，特別是為了能夠更好地理解他的改革思路以及新的管理方式，顏丹青還專門報了一個網路培訓班，通過網上講座，學習了現代最先進的公司管理方法和行銷手段。可是，黎海風卻不再給她機會，甚至不再安排她做任何事情。他寧願讓一個剛進公司不久的小秘書來協助他完成一部分工作，也不願意讓顏丹青這個公司有名的才女助理來盡職盡責。

　　這讓顏丹青想到了一個小故事：有一位太太多年來一直與人抱怨，說對門的鄰居太太很懶惰，衣服不知道是怎麼洗的，剛洗的衣服全是斑點，十分不乾淨。有一天一位朋友來到她家，這位太太又對朋友說，你看對門那女的，也不知道怎麼做的女人，那衣服洗得呀？！這位太太直搖頭，一臉的不屑。朋友過去仔細看了看，拿起抹布把她家的窗戶玻璃擦了擦，然後對太太說你現在過來看看，她的衣服洗得乾淨不？他就像那位太太！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偏見的時候，總愛給他下一個定論，再把他以後的種種言行都歸結於這個定論裡，這就是我們常說的戴有色眼鏡看人。如今，他就給顏丹青下了一個定論：顏丹青一個外表美麗，內在空虛的花瓶，一個庸人！

　　因此，無論她做什麼事情，無論做的好與壞，她都是一個花瓶，都是一個庸人。既然是庸人，當然沒有重用的必要，索性就真的讓她當一個花瓶。庸人也好，花瓶也罷，顏丹青都以非常平和的心態接受了，沒有什麼想不通的，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順心，不可能一路向上，總是有高有底有起有落。每個過日子的人都應該有這樣一個思想準備。所謂居安思危就是這個道理。現在的日子雖然有些灰暗，但同時也很輕鬆自在。因此，她會將這段低潮的日子作為一個休整期，同時正好利用這個時期修身養性，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能不說，這其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畢竟無論顏丹青怎樣無所事事，工資還是會照發不誤。

　　實際上，顏丹青看起來並不是無所事事的樣子，每天上班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地敲擊著鍵盤。她的一部長篇正處於最後修改階段，並即將出版發行。

　　雖然顏丹青現在的工作環境中還是有他，但她可以做到視而不見。他的表情他的態度顏丹青都不會放在心上。顏丹青在心裡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離開公司，就算做不了外企的高級白領，至少她能做雜誌社的編輯（南江都市報以及兩個知名雜誌社已多次誠請她加盟）或者自由撰稿人，自食其力是沒有問題的。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和後顧之憂，還有什麼可怕和擔心的？當然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

　　或許顏丹青的態度是黎海風沒有想到的，一個從高處跌落的人，不僅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反而較以前更加從容，更加自信，更加沉穩了。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有那麼一點叛離，有那麼一點桀驁不馴，還有那麼一點極端。

　　黎海風的修養遠不及顏丹青，他的臉色越來越差，離「鐵青」不遠了，眉頭也沒見舒展過。最甚的是，他經常把怒氣撒在秘書小柳身上。他對小柳可謂高標準嚴要求，不管人家有沒有能力，有沒有經驗，他都會將他的構思和設想仔細說給她聽，然後要求她用文字表達出來，經他審核修改後形成檔。

　　小柳走出校門不久，沒有什麼工作經驗。這樣的工作任務和工作強度顯然不是她所能承受的。她不堪重負，偷偷哭了好幾回了。她寫出的東西幾乎就沒有黎總能看上眼地。黎總恨鐵不成鋼，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她的壓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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